金尊玉貴的大梁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多的是女人投懷送抱,間或遇上這麼個油鹽不進的,反倒激起異常的熱情來。太容易征服的女人並多大意思,輕易幾句好話兒就能被哄得寬衣解帶,有什麼趣兒?景晟自詡情場老手,他附庸風雅的本事自有一套。在他看來,陸妍笙是個新奇的獵物,外柔內剛,這可是個稀罕寶貝,教他內心燃起莫名的火來,非斯人無可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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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正是盛春的節氣。春意漸濃,碧瑩瑩的穹窿萬里無雲,偶爾飛過幾行大雁,從溫暖的南方遷徙回北,雁過無痕。紫禁城巍峨綺麗的身軀屹立在天地之間,金光籠罩下,巍巍然,莊嚴肅穆,教人望而生畏。
玢兒從御輦上下來,回過身打車簾。那簾幕後頭伸出來一隻纖細柔美的皓腕,裡頭出來個女子,一身錦繡宮裝,絳紅色的宮絛直直地垂落下來,裙角底下現出一對精緻的緞面繡花鞋。
瘦高纖細的身條,立在硃紅宮毯上,陸妍笙抬頭朝上方望,金燦燦的日光卻照得人睜不開眼。她略抬手擋了擋,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來,語調熱切,朝她殷殷道,“般若母妃,咱們已經回宮了。”
她斜眼乜過去,只見景晟笑容滿面地望著自己。
當人打心眼裡厭惡起一個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會隨之令人心生厭煩。景晟之於陸妍笙,簡直就是活脫脫的現身說法。
這個太子爺不是什麼好鳥,滿肚子的壞心思,加之覬覦她的美色,更是從沒對她安過好心。然而心中雖瞭解這一層,礙於這廝太子的身份,她也沒法兒對他擺臉色,仍舊只能強裝出一副笑來。
她不著痕跡地朝旁退一步,朝他微勾起唇角道,“承蒙皇后娘娘厚恩,著令太子不遠千里到逍興迎我,我心中著實萬分感激。”她說著微微一頓,換上副苦惱的神色,“我心裡思忖著要好好答謝太子,又著實沒什麼能送得出手。太子見過的稀罕玩意兒多如牛毛,平常的物事也沒法兒人你的眼。”
景晟心道你把自己囫圇送來就是的最好的答謝了!然而這話到底沒法說出口,他乾咳了兩聲,在她面前裝出一副正經八百的姿態,擺手正色的模樣,“母妃這說的哪裡話?您這回出宮替父皇祈福,不辭辛勞不遠千里,若真要說感激,也該是兒臣感激您。”
陸妍笙聽得渾身犯怵,這人一口一個母妃一口一個兒臣,簡直教人不舒服!照著這一世的年紀算,她還不到十六,景晟大了她整整四歲,如今卻硬要將她的輩分抬高成他娘,也真不嫌磕磣人!
她愈發對這個太子感到不耐,面上雖笑著,眼底卻已經完全沒有了笑意。然而景晟卻似乎渾然不
覺,他還兀自說著,“兒臣聽掌印說,母妃身上的病已經好全了?”
身上的病?陸妍笙一愣,半會子才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面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可怎麼辦?嚴燁是怎麼對景晟說道她“病情”的她一概不知,如今他問起來,多說只怕露出馬腳。她略想了想,決定順著嚴燁的話回答,“唔,是好全了。”
看來這趟宮果然沒白出,把人教給嚴燁照料也是沒錯處的。景晟心頭一喜,對掖著雙手笑眯眯地俯視她,端詳那張顧盼生姿的俏臉,他還關心著一樁事,那時她不是身上起瘡子麼,可留下什麼疤麼?他對她的嬌軀垂涎三尺,若是身上留了疤可就不好了,女人身體不似男人,講究的是個“白璧無瑕”。
然而將將張口卻又覺得這麼問不妥,頗明顯了些。這個陸妍笙明裡雖是貴妃,可到底也還是個沒開過臉的閨女,問得唐突恐怕會嚇著她。
太子略皺眉,思量了瞬只是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陸妍笙微微頷首,多的話也不想再同這人說了。她偏過頭望向別處,卻將巧望見一個高個兒的男人從宮門裡頭出了來。穿曳撒,系鸞帶,雙臂繡金蟒,面容淡漠,起菱的唇角猶似含笑,描金帽下是一雙深邃的眼,迷離森冷。
一眼望見嚴燁,她竟有剎那的晃神,這才恍覺自景晟隨行以來,自己已經有一段日子沒見過他了。
他略提起曳撒,邁過門檻來到兩人跟前,略弓□子給太子和她揖手,“太子,娘娘,老祖宗說了,您二位舟車勞頓,不必急著往慈寧宮覆命,今兒就回宮好好歇息著,明日她老人家自會召見二位主子。”
這人裝模作樣起來簡直教人歎為觀止,他這樣恭謹生疏的姿態,反倒令妍笙有些不適應了。她遲遲地哦了一聲,面上也淡淡的,朝他說話的語氣平平,“既這麼,本宮就先回宮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