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思南田氏遠不及世襲土司的另一個田氏威風,但在當地也算是有數的官宦人家了。現任家主田子渭曾任四川大竹縣主簿,三個兒子都是舉人,老大田助國正擔任河南武陟縣知縣;次子田貢國正擔任河南歸德府推官,只有三子田效國侍奉在父親膝下。
往上數的話,田子渭的父、祖、曾祖、高祖等也都做過通判、教諭、推官一類的官兒,其中尤以其叔祖父田秋最為了得,曾經官至四川按察使、廣東布政使,算是位極人臣了。
如此顯赫的家世,在思南縣,就算是縣令大人對他也得恭敬七分、禮讓三分,算是思南第一鄉紳了,本應該沒什麼為難事能讓這位致仕還鄉、含飴弄孫的田老爺子煩惱,可此時田子渭田老爺卻像牙痛似的一臉糾結。
“父親,張於兩家相爭,和我們田家並不相干吶,父親大人何必煩惱呢。”
田家老三田效國眼見父親一根一根地捻著鬍鬚,都快把頜下稀疏的鬍子給揪沒了,忍不住出口寬慰道。
田子渭瞪了他一眼,訓斥道:“豈不聞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道理?如今於家和戴家屯兵于思南縣,萬一起了戰亂,我們田家怎麼可能不受牽連?”
田效國見父親老大不悅,只好唯唯連聲,不敢說話了。
田子渭捻著鬍鬚沉吟半晌,道:“於家和戴家兵臨城下,張家的藤甲軍也是虎視耽耽,但有一方不肯相讓,戰亂必起。我田府近在咫尺,一旦生起戰亂,恐難免池魚下場,唯有遠遠避之方為上策!”
田子渭決心已定,轉身對田子渭道:“你去,立即準備車輛,至親老少,一體隨老夫前往鳳凰城避暑去,此間事一日不了,咱們就一日不歸了!”
鳳凰古城現在屬於湘西,但是以前也歸思州安撫司管,因為其地距思南甚近,風景又甚是優美,而且在行政上現在又不屬於貴州,是個逃避戰亂的絕佳所在,所以田老爺子選擇了這裡。
田效國連忙答應著,一溜煙兒地退了出去。田子渭走到廊下,眺目遠望,自言自語道:“你們要爭,這兒就丟給你們爭去罷,老夫可不奉陪了!”
思南縣內,於家屯兵之地,於家兩位帶兵的土舍送走了戴家那位土舍,迴轉房中。這兩位土舍都是於俊亭的親叔父,一個叫於撲滿、一個叫於家海。
二人坐定後,於家海悻悻地道:“小女娃子就知道胡鬧,為了一個沒用處的推官,就動用咱於家的子弟兵,還讓咱們這一把老骨頭跑到這兒來賣命,真不曉得她是怎麼想的。”
於撲滿為自己斟了一杯涼茶,一邊啜飲著,一邊緩緩地道:“這個小女娃兒,可不像你我想象的那麼簡單吶,這麼多年來,咱們兄弟沒少給她出難題,何時真正難倒過她?”
上一任於土司沒有兒子,就只這麼一個女兒,因此由她繼承了大位。對此,於俊亭的三位親叔父頗為不服。他們倒沒有膽子篡奪侄女的江山,只是本能地瞧不起女人,不願受一個女子駕馭。
所以,從於俊亭繼位時起,他們就不斷地給她出難題進行刁難,如果於俊亭沒有能力應對,家族的事務以後就得依賴他們,那樣的話,他們雖然不是土司,卻可以左右土司,也可算是無冕之王了。
不料這個小丫頭卻是個極厲害的角色,每每不動聲色便能解決他們設定的難題,尤其是於俊亭上一次對張知府來了一次漂亮的“逼宮”,大漲了於家志氣,他們就更加不敢小覷這個未及雙十年華的侄女了。
如今也就只有老三於家海性情魯莽,還動不動地在於俊亭面前擺長輩的譜兒,像於撲滿這樣心思沉穩的人,已經不大敢在他的侄女土司面前倨傲狂妄了。
像這一次,於俊亭沒跟幾位叔父商量,便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命令兩位叔父帶兵進駐思南,換做幾年前他們一定不會從命,總要等於俊亭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們才肯行動,但是這一次他們雖然覺得於俊亭太過輕率,還是從命了。
於家海不滿地道:“我說老三,老二已經慫了,你也要慫麼?從這丫頭九歲成為土司時起,咱們兄弟就不斷地跟她鬥智鬥力,這可好,老了老了,反而要向她低頭了?”
於撲滿淡然道:“自從張胖子吃了癟,這丫頭威望日盛,咱們已經有點壓不住她了。如果這一次她決策失誤,咱們就有扳回一局的機會,否則她成功了,咱們今後想不俯首聽命都不成!這是她的一個機會,也是我們的一個機會,靜觀其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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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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