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委正用溫柔的聲音喊著圓圓,忽而發問:“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圓圓是……”
宋姐無意識地摸了摸手:“她出生三天之後,醫生做完聽力測試,然後就和我們說了。”宋姐話語平靜地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我不相信啊,就拿著那個鈴鐺在圓圓耳朵邊上晃啊晃,她的眼睛就一直看著我,就是不知道往旁邊看。”
正規醫院裡會為新生兒做一系列的檢測,聽力測試就是其中一項,正常的孩子會對聲音做出一些反應,表徵他們能夠聽見。
出生三天,一個分水嶺,一個小小的鈴鐺,就決定了這個孩子今後的命運。
也決定了這個家庭將要面臨的巨大考驗。
學委語氣有些激動:“那你知道養一個這個的孩子要付出很多嗎?你為什麼不把她……”
顧辛夷急忙打斷她。
宋姐倒沒有在意,只是輕輕地笑了笑:“捨不得啊,就是特別捨不得,她爸爸也捨不得。”她年輕的臉上泛起了笑紋,瘦黃中帶著母愛的慈祥,“現在這麼多年了,我們也習慣了。”
她連連說了三個捨不得,學委熄了聲音,摸著圓圓的短髮,又摸了自己的。
顧辛夷還未曾見過宋姐的丈夫,宋姐說她男人沒有文化,於是只能靠著一身力氣幹活,上工早,回家晚,就能夠多掙一點錢,攢到足夠的錢了,就能給圓圓換一副好一點的助聽器。
“這副助聽器不能讓圓圓聽見嗎?”顧辛夷問。
宋姐搖頭:“不能的,這副助聽器只能讓她聽到這個世界鼓點的聲音,還得很大很大才行。”
“那我剛才叫她,她不會聽見對嗎?”學委也問。
宋姐抱歉地笑笑,做了解釋。
圓圓的助聽器是他們夫妻倆拿了所有的積蓄又借了錢買的,但還是效果不大。
他們一家來到江城,除了是方便圓圓上學,更重要的是,江城有一項助聽計劃,只要報名,每年會有一筆專項撥款,替這些沒有聽力的孩子做一副適合孩子本身的助聽器。但名額每年有限,圓圓還得等。
“那要等多久?”有個義工問。
宋姐抱著圓圓坐下來:“不知道,可能要很久吧,也只能等啊,不過小趙他們家明年年初就能等到了。”
一邊的趙姐聽到這話,摸了摸自家孩子的頭,笑了笑。
宋姐也笑了笑。
兩份笑容裡的含義截然不同。
一個是欣慰,一個是豔羨。
【表白日記】:
聽說她每天抱著丁丁睡。
我想她想的丁丁都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做義工時候遇見的事情,想說給你們聽。
用了最簡單的筆觸。
現實遠比描寫更觸目驚心。
等到現在,趙姐(化名)也沒有等到一個屬於圓圓的助聽器。
☆、第61章
民房裡陷入了沉寂。
牆角一爐煤球燃燒,藍紫色的火焰跳躍著,開水慢慢發出轟鳴,蒸騰的熱氣打在牆體塗抹著的一層薄薄白灰上,很快泅開一大片深灰色。
日頭已經很濃了,但房內依舊沒有太多的光線,昏沉又陰暗。周遭的樓房沒有經過規劃,低矮樓層的採光一直不好。宋姐和趙姐兩家人一同合租,也捨不得在白日裡開燈,至開啟了房間裡的窗戶。
宋姐同昨日一樣穿著一身衣服,她們很節約,無論是電還是水,也捨不得吃些好的,女兒的衣食住行總是擺在第一位。
女孩們上的並不是公益的特殊學校,學費按月份上繳,每月都是一筆龐大的開銷,教材也很貴,一本簡單幾十頁的漢語拼音就賣出八十元的價格。
學委聽說後很驚訝。
一旁一直沉默的趙姐才開口道:“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學委愣神,她從趙姐的口吻裡感受到了冰冷的哀怨。
這世界上多的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宋趙兩家在夾縫中求著生存,卻努力地讓女兒燦爛地開成一朵明媚的花。
已經是中午,倆家要分別準備午飯,義工們暫時告辭,學委卻擺擺手,要求留下來:“我幫你們看孩子吧,我們來得晚,過來之前已經吃過了。”她看向顧辛夷。
顧辛夷笑著點頭。
圓圓還巴在顧辛夷身上,她似乎很喜歡顧辛夷,在她懷裡的時候特別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