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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竹定定地望著山下:“說來容易,如何去做?”

山下大著膽子,伸手握住了竹的手,把竹拉到身邊來,沉聲道:“我們這就離開此處,遠走高飛。”

山下堤昭在他的記述中,在這一部份有一段頗為特別的心聲剖白。

他說,他一伸手把竹拉近自己的時候,左手自然而然向身上所藏的那柄匕首摸去。在那一剎間,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只要匕首一出手,一定可以把竹一下子刺死在他的懷中。

可是,當竹的身子其軟若綿的靠向他,秀麗的臉龐離得他極近時,他看到了竹雙眼之中的真誠和情意,在那一剎間,山下改變了主意,立定了決心,要和竹共度餘生,確如他剛才所言,要把過去的一切全都忘記。

需知道其時,山下只知自己“被俘”,並不知道整隊人發生了甚麼事,能在剎那之間,有了這樣的決定,對於一個出生于軍人世家,自一懂事起就接受軍國教訓,把軍人的名譽當件生命第一要務的人來說,那真是驚天動地的反叛。

使得他有這種反叛行為的,竟是一個全然處於敵對地位的陌生女子。

由此可知,男女之間,是真有所謂“緣分”這回事的,在“緣分”的牽引之下,男或女都可以有異乎尋常的行為,全然不受任何力量的約束,也沒有甚麼力量可以抵擋得住。

在山下以後的生活之中,並不曾為自己當時的決定後悔或感到慚愧,他只是有一次向竹說出了當時自己的心情,並且說明,在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之後,連自己也感到很是不可思議。

他對竹這樣說的時候,是在幾天之後。那時,他和竹連夜離開了鄱陽湖,仗著竹對地形的熟悉,在一處隱蔽的所在棄船上岸,由陸路來到了南昌。一路上,兩人在外人的眼中,全然是一對合稱之至的夫婦。

那幾天之中,雖然他們行藏隱秘,但是一路之上,茶館食肆之中,甚至道旁舟車之上,也都聽得人們沸沸揚揚的在傳說神戶丸失蹤和三十六名日軍潛水員失蹤的事情。

直到這時,山下堤昭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其餘三十五個隊員,連隊長在內,在下水之後,竟然再也沒有出現過,和神戶丸一樣消失無蹤了。

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後,山下又驚又疑,向竹詢問:“你是在甚麼樣的情形下捉了我的?”

竹搖頭不答,山下如何肯休,一再相詢,竹才道:“我不能說,你若是一定要問,我只有離開你。”

竹說得極其堅決,這幾天下來,山下和竹如膠似漆,如何還分得開。

山下於是把自己內心鬥爭的那一段經過,說了出來,道:“我視你在軍綱之上,在自己生命之上,怎捨得你離去。我不信你會舍我而去。”

竹淚水直流:“我自然不捨得,但你若是不收回這個問題,無異是迫我和你分離,我失去你之後,也唯有一死而已。”

竹說得認真之極,山下倒抽了一口涼氣,自此不敢再提此事。

但是他並沒有忘記,他在記述中說到這個問題,他說自己一直在想,但一直沒有答案,神秘之至,也想不通何以竹堅決不肯說。

他認為,竹不肯說出來的經過,和神戶丸失蹤、潛水人員失蹤等一連串神秘事件,一定有著關鍵性的關連。

在看了山下堤昭的記述之後,我的看法和他一樣,也認為竹沒有說出來的那段經過,是一個極重要的關鍵。而且,竹是為了甚麼,寧願離開山下,也不肯把經過說出來,也是一個極大的疑問。竹竟然把這個秘密保守了一生,那麼多年一直不肯說,這又豈是沒有特別原因的事。

而且,從山下在記述中所說,懷疑有人在偷看他的記述這一點,我可以判斷,偷看者一定就是竹。竹偷看山下的記述之目的,只怕也是想了解山下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所保守的秘密,結果當然是否定的──山下一直沒能知道這個秘密,他只知道自己的遭遇,卻無法知道他是如何被竹捉住的經過。

關於這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我問官子:“你祖父先逝世,還是你祖母先逝世?”

官子道:“祖父先走,第二年祖母也……走了,他們過世的時候,實在還都很年輕──我的意思是,都只不過五十歲出頭,要是活到現在,也只有八十歲左右。”

我再問:“你祖母臨死之際,沒對你父親說甚麼?”

官子很是佩服地道:“衛叔的聯想能力真強。事實是,祖父臨死的時候,囑咐父親一定要設法問祖母一個問題,令祖母回答。”

白素道:“自然是問當年發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