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向李淺墨躬身示意了下,“以我家公子的明察秋毫,想要釐清楚也最是容易不過。不過,那可是我家公子的事了。你一個客,怎麼也輪不到你隨便開口說話吧。”
李淺墨抬頭一望,卻見廳外面,影影綽綽地分明聚了十來個索尖兒的手下正在那兒聽著呢。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是義憤填膺,又全是一種受傷的神色。那神情中,既有對自己的不信任:彷彿早知道世事如此,自己也斷然會跟別的所有人一樣,瞧不起他們,冤枉他們一般——那是他們一貫自我保護的神色;可那不信任中,又別有一種誠摯的期待。就是那期待讓李淺墨覺得,其實這幫小哥們兒們,並不真怕自己責罰他們,他們在心裡還是渴望與自己親近的,但中間既夾著李管事這些人,事情就不一樣了。
他腦中一時一團亂麻,不知怎麼,竟想起虯髯客那日說的玩笑“捧你做皇帝”的話來,心頭不由一陣苦笑:就是這一邊家奴,一邊兄弟手下的混混們的事情,自己都怕要拎不清,那朝堂之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想來也並非好坐的。
李淺墨只有儘量保持面色平靜,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正想著要怎麼說話,卻聽一個女聲這時笑道:“怎麼著?這麼熱鬧?我剛離了我們公子身邊幾天,怎麼就有這麼些雜事要讓他親身處理了?也不知我們公子這些新收的手下,新交的朋友,個個都是怎麼做人的……”
只聽那語聲言笑晏晏,甚為耳熟。
說著,那人已走上堂來。
李淺墨一抬眼,卻見是一個女子,容長的臉兒,滿面春風,衣著得體,身段俏麗,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衝自己請安。
他先覺眼熟,細一想,卻不是當日王子嫿身邊的侍女枇杷又是誰來?只是,她怎麼忽稱自己“我們公子”,又怎麼會突然跑來?
卻見那枇杷衝自己行禮畢,笑道:“公子,你搬了家,也不給個信兒,叫小姐好找。”
說著,她竟像相熟已極般,當真是李淺墨身邊親近侍女,更是掌家的女使一樣,轉過身去,望著李管事的手下與索尖兒的兄弟幾個人,含笑道:“什麼事?跟我說。也不看公子有沒有閒心管這等事情,就直接來嘮叨他,這算是哪家的道理?”
她風度雅正,氣質嫻靜,自有一種慣於馭下的貴氣,當場就鎮住了在場之人。
李管事手下那人一時也猜不准她的來路,不由不預先恭謹著,一五一十把事情說了一遍。
中間,索尖兒手下那小混混還要插話,枇杷只擺了擺手,那氣勢,自然而然就叫那小混混閉了嘴,等李管事手下稟完,小混混又哽咽著將老母要看金盃的事一說,卻見枇杷微微一笑:“我當多大的事兒。這樣,我沒來也就罷了,既然我來了,以後,凡些等瑣事,不需要再騷擾公子。”
說著,她衝李管事手下道:“聽那小兄弟說來,卻也算是誤會。如真依他所說,卻也未嘗不是一番孝心。這麼著,你叫人把那金盃拿著,回頭隨那小兄弟回他家,給他娘看看,也算全了他的孝敬之意。”
然後一轉眼,望向那小混混道:“至於小兄弟你,無論動因如何,這麼私底下拿主人家的東西,哪怕你大哥跟我家公子是朋友,也總是不對吧?”
那小混混不由低了頭。卻聽枇杷笑道:“你也知道錯了?怎麼說,這事兒,是要我去告知索公子……”她略頓了頓,已見得那小混混臉色一片慌亂,才把話接下去,“……還是先瞞下這事兒,我自作主張來作個主了?”
那小混混急道:“只請姑娘作主。”
枇杷便把臉色一正,衝李管事手下吩咐道:“那這樣,把這小兄弟帶出去,給我好好打上二十個板子。這板子不為打他,只為下次,別再出這等讓我家公子與他好友索公子都煩惱之事。”
李管事手下見她言笑雖溫和,但語意斬斷,早不由凜然暗驚,這時面上更是肅然生敬,恭聲應道:“是!”
卻見枇杷含笑衝那小混混道:“本來照說你是索堂主的兄弟,也就是我家公子的客。這事本不該我來管。但為免得你在你們索堂主那兒吃更大的虧,這二十板子,你還是忍了吧……不知我這裁斷,你服也不服?”
那小混混雖聽說要挨板子,卻知道不用去面對索尖兒,臉色不由亮堂起來,露出些笑意來。
他還沒答,只聽堂外他那一眾兄弟已先替他答道:“服!怎麼不服?有姑娘吩咐,他敢不服!”
那枇杷含笑向外一望,笑領道:“謝了。”然後正色道,“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裡主人家處理家務,各位身為客人,為了索堂主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