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沐挽雲歷來一不跪天二不跪地,唯獨跪過的也只有那已逝的雙親,如今卻要跪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非親非故之人,實在是不爽的很!……不過不爽歸不爽,規矩還是不能破的。挽雲撇撇嘴,俯下身去跪地接旨。
紫蟒官袍很小人得志的笑了,他雙手高舉聖旨過頭,徐徐展開明黃的綢緞卷軸,清了清清嗓子,宏亮的聲音即刻迴盪在芍藥廳上空,久久不散:“奉天承運,吾皇詔曰:今聞幽州瘟疫橫行,朕甚擔憂愛子歉然,責令見旨速返泉都,幽州職差已轉交予尚書劉大人。望皇兒切勿意氣用事!欽此!”
瘟疫?幽州知府不是說此地並無瘟疫嗎?皇帝老兒又是從何處聽來的傳聞?挽雲不安的抬首瞧向賢王,卻見他一派平靜的樣子,這才想起“五歲”的他又哪裡會知道其中的曲折離奇。
賢王雙手上舉,四平八穩的自紫蟒加身的官員手中接過明黃晃眼的聖旨,應答道:“兒臣接旨——”
那個“旨”字還未完全落音,鮮血卻突然迎面潑來,似是一場血雨傾盆澆下,濺得賢王滿面滿身。
“小心啊!”看到明晃晃的刀光俯衝向賢王,挽雲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賢王卻在血雨中淡然自若,眉梢都不曾動一分。
難道他五歲之前見得血還算少嗎?瓔珞皇宮歌舞昇平一片和樂的幻像之下隱藏著的骯髒齷齪扭曲見不得光的勾心鬥角,即便是年幼的他也免不了耳聞目染。而此時眼前這具扭曲著倒下的血肉之軀,落入他眼中也不過是刀砍磐石——不痛不癢罷了。
下一瞬,一道黑影一束光般射來,穩穩立於賢王身前,紫蟒官員一劍穿心慘死的屍身恰巧被他直挺健碩的身型遮擋住。
瞧見這抹黑影,挽雲緊揪著胸前衣襟的手終是鬆了鬆。不過是一瞬,她已汗溼了手心。急促的呼吸此時還未平復,她小口的喘著,嘴角卻是帶笑。
還好,風厲你來了。
挽雲看得清清楚楚,方才賢王接旨的瞬間,一道紅色身影破空乍現,通透的刀身迎著視窗斜下的陽光反出一道彩色的虹光,呼嘯著直奔紫蟒官員心口!
一切都不過是眨眼間的事,紫蟒官員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一劍被穿心的他惶恐的瞪大了眼,掙扎著想回過頭,看究竟是何人竟敢刺殺他。可惜頭才扭出小段弧線,他就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帶著深深的不甘與濃郁的戾氣,撲通一聲倒地。
他死了。
風厲巋然立於賢王身前,右手平舉,刀身泛著森涼的寒光,刀鋒直指紫蟒官員身後偷襲之人。紅衣罩體,素腰微束竟不盈一握,如此窈窕的身影——卻是薛仁的五夫人!
對上身前滿身肅殺之氣的黑衣男子,五夫人素淨的臉上卻是一派的平靜。
沒想到聖旨居然來得如此之早,王爺的目的還未達成,又怎麼能讓賢王此時離開?她不過是做她應該做的事罷了。
“啊——”薛仁的夫人們尖叫著抱成一團。
為何她們那一向羞澀膽怯的姐妹會突然衝上前殺人?她又是幾時學會了武功?她們都不知道。她們只能用高聲的尖叫宣洩心中無限的恐懼,藉此時交疊的溫軟身軀來借慰彼此強烈不安的心緒。
這是她們入府多年來第一次真心實意的抱在一起,也許,也是最後的一次。
七夫人和八夫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褪去驚慌的表情,蕭瑟狠絕地從袖中抽出短刀分別掠向女人群的兩側。她們身手輕盈如燕快如疾風,頃刻間已是兩刀挾兩人。
兩把尖利的短刀出鞘,無聲逼上薛府大夫人和十四夫人雪白的脖項。抱在一團的女人們即刻噤聲,不再鬼吼鬼叫,事實上她們也不敢再叫。空前的恐懼像是一淵深不見底的斷崖,壓得她們喘不過氣。而她們就是那吊在斷崖絕壁巖縫枯木之上,於瑟瑟寒風中無奈飄零的人。生死之念全然不由己,僅憑天意。
即使她們再胸大無腦,半響也終於緩過神來。五夫人、七夫人和八夫人被掉包了。
23。鳳起瓔珞…第二十二章 陰謀四伏
薛仁怔怔的看著他的夫人們,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好似他早就知曉此事一般。他的目光緩緩地在她們身上轉了一圈,最後穩穩落在了被“八夫人”用短刀所脅的十四夫人——小茹的臉上。
嬌俏的小臉上寫滿了驚慌,一雙棕黑的眼眸覆上了盈盈水波,薄霧般看不真切。
如果說先前薛仁是波瀾不驚,那麼此時他表現得就不甚鎮定了。他雙手緊握,擰出喀吱的骨頭脆響聲。一對粗黑的眉頭深深蹙起,額角也爆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