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離開,給顧一惟留一個清靜的說話空間。她忖著,老闆不接電話,不就是不方便在她面前接嘛。
聰明的人,木訥無知時,會有多可憐。
顧一惟的視線追著許霜降的背影,又浮起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直到辦公室的門闔上,他才給方瑩瑩回過去,淡淡道:“喂?”
“一惟,”方瑩瑩的語調歡快,顧一惟剛剛聽過她的聲音,這時候再聽著,他自己都明顯覺察出方瑩瑩說話不一樣了,特別甜,拖著腔婉轉啾啾,令他一時怔忡,突然覺得她這樣子很怪。
“我以為你在開車不方便接呢。”
“什麼事?”
“就是你給我說的那件事,”方瑩瑩柔聲道,“一惟,我回家看了看客廳,既然是你朋友介紹過來的人,也不好意思叫人睡沙發,不如我搬出房間吧。”
顧一惟皺緊了眉頭,再遇方瑩瑩,她改變了很多,如果問他最不習慣的是什麼,那就是她的謹小慎微。他極端不喜,她這樣懷揣著小心、怯懦和疑慮,卻偏偏裝得溫和知禮般向他試探。
“不用,你就住在房間裡,人家只是暫住。”
“噢。”方瑩瑩對顧一惟這樣硬邦邦的語氣不以為忤,反而覺得是一種命令式的霸道維護,她更加歡欣,真心大方道,“那我要不要週末去添床被褥什麼的,家裡薄毛毯倒是有,但是我用過的,我怕別人介意,而且現在都是冬天了,本來睡在沙發上就會冷,開空調蓋毛毯恐怕也擋不住。”
“等人住進來再說,需要買的話,你就帶到附近超市,讓人家自己去買一床。”
“這樣啊,我是怕當天急急忙忙的。”
“也許人家過來帶著被子。”顧一惟煩心地合上了園藝雜誌,實在覺得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完全不用花這麼一大堆時間商討。“你不用操心,就是借出客廳沙發讓人住一段時間,生活安排上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噢。”方瑩瑩的聲音裡透著笑意,換了話題,“一惟,你吃了晚飯嗎?現在在哪裡呀?”
“過一會兒就吃,我掛了。”
顧一惟把手機推到雜誌封面上,雙手抱頭枕在腦後,閉上了眼睛。
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象,那天招待楊總的時候,他如果叫上方瑩瑩去,她會怎麼做?或者,方瑩瑩在其他公司上班,遇到這種情況,她會怎麼做?
可以說,謹小慎微這個詞,都能用來形容方瑩瑩和許霜降,但偏偏很不同。顧一惟確定,方瑩瑩絕不會想到拿自己過世的爺爺當藉口,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預設了手機鬧鈴當來電,面不改色地玩金蟬脫殼。換成方瑩瑩,怕是懦弱著根本不會拒絕,別人叫她喝多少酒,大概她笑盈盈半迫半受了,喝完酒,叫她去包廂唱歌進行後續節目,大概她也半推半就跟隨去了。
顧一惟想著當晚楊總身邊一左一右傍著從容嬌笑的那兩個年輕女孩,把方瑩瑩的身影一加入包廂中,立即彈開了眼睛,坐正了身體,收回了這莫名其妙的假想。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過去十來分鐘了,許霜降還沒有回來。
顧一惟推開椅子站起,再次走去那出入麻煩的組培區。那裡非常安靜,他換上白大褂時,只聽得幾下細碎的聲音。
“許霜降。”
“哎。”許霜降鼓著臉,用力拎起塑膠筐,隨口應了一聲,心中覺得甚煩,幹嘛老催啊,她這些活總要幹完的,能快她肯定快,催也催不出效率啊,她比誰都想回家睡一覺。
顧一惟循聲進來,正瞧見許霜降彎著腰,將裝滿瓶子的塑膠筐放在櫃子旁。
“還要幹嗎?我來。”他趕緊過去。
“別碰。”許霜降立即喝住,“你的手沒消毒過,我這些可都消毒好了,你別碰。”
顧一惟頓住,瞅著她一瓶一瓶移到櫃子裡。他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我們不是招了人嗎?這些事,你怎麼不讓她們白天幫你做掉?”
許霜降一邊做事一邊回答:“第一,她們還在培訓階段,這些是我配製的不同培養基,交給她們我不放心,弄錯了後面實驗白做,第二,她們如果上完培訓內容後再做我這些,就沒法準時下班,你就要付加班費,有加班費我也不願意,她們都開電動車來回的,現在天黑這麼早,路上出點事,我不放心。”
“……我可不可以理解,這是你代表員工對我和公司剝削勞力的控訴?”
許霜降正低頭注意著瓶身上的標籤,慢一拍才抬眸,頗感意外地在顧一惟臉上打轉目光,瞧他也不是很嚴肅,眉眼中似乎還有一絲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