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時遲,忙時快,眼看一個月之期便要到了。
曲家府院內,曲進才跪在書房那冰涼的石地上,耿直著脖子道:“父親若是不答應救計家,我便同計妹妹一起死了去。”
曲父坐在梨木椅上,不由氣惱的直起了背:“我何時說過不救她了?”
“你雖未曾說過,但你卻不曾施手。”
曲父眼睜大,氣的渾身哆嗦,咬牙切齒,手指著指頭幾乎戳到曲進才臉上:“這麼多天!你可是眼瞧著我跑完東家跑西家,一雙腿都要折了,可你瞧瞧,一聽借錢,有哪家不是退避三舍,恨不能把自己說成乞丐的?!那是你老子不曾施手嗎?……老子白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竟說出這般喪盡天良的話,是不是你爹把這條老命賠給你你才甘心?!”
曲進才聽此言被嚇得不敢出聲,但仍耿直著脖子一動不動,面上毫無愧色,今次已不是父子倆第一次爭吵了,這近一個月來兩人為此事吵了無數次,曲進才也心知父親的確跑了多家,把能跑的都跑了,但一想到計妹妹萬一被劫了去便覺得焦灼無比,如熱鍋上的螞蟻,認定是曲父不夠努力。
這會兒曲氏端了茶水進屋,想是聽見爭吵聲才進來的,先放了底盤在小几上,後取起舊窯杯裝的茶水遞給曲父,餘光暗暗瞟了自己兒子一眼:“老爺息怒,孩子不懂事,老爺又不是不能體諒他,怎麼也跟著他上起火來了?”
曲父一聽此言更是上火:“哼!不懂事不懂事?!慈母多敗兒!甘融十二作相,孔融七歲讓梨!可你瞧瞧他今年多大了?!別說考什麼功名,簡直是狗屁不通的一個!為了個女人便成了這般不死不活的模樣,哪有半分男子的氣概?鴉有反哺之義,羊有跪乳之恩!我們的養育之情你可報了你就在這裡跟我提死?!你現在便去死吧!看老子攔不攔你!立馬用茅草把你裹了扔到糞坑裡去!看天下人不唾棄你!”
曲父對著曲進才怒斥。曲進才哆嗦了一下。
這話說得也太狠,曲氏聽得也不舒服,勸道:“老爺,好好的怎麼說出死啊活啊的事,真去了你還不後悔死?你喝口水潤潤,我勸勸他。”
曲父又瞪了曲進才一眼,才氣喘不平的接過水。讓曲父接過水,曲氏把身子轉向曲進才,心裡也有些著惱,曲進才這些日子的不正常她都看在眼裡,自己的兒子為了別的女人竟成了這幅樣子,任哪一個母親都會覺得不舒服,之前還沒覺得怎樣,現在就跟進了那迷魂窟似的,拉都拉不回來,這樣下去還不毀了。因此平了平氣道:“怪不得你父親生氣,便是我看著,也是你忒不懂事,看這一個月,隔個三五天你便要找著茬大鬧一場,你父親日日為你跑著,你不體諒便也罷了,這般要死要活的是要作甚?你父親是欠你還是怎麼了?”
曲進才低頭不語,因他也知曉自己不佔理。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恨和無力,恨自己沒有本事,連喜歡的人都保不了,要仰仗著別人,而他人哪又能理解他,如何肯像他那樣拼了命也要辦成事?!即便他的父母親,也只能做到問別人藉藉錢,借不來便放棄了,有時候他就想,乾脆攜了計妹妹一同跑到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生活才幹淨,省的在這裡日日為那家裡的榮耀勞累辛苦!想到這裡又覺得苦,忍不住眼裡酸澀,頭更低了下去。
曲氏見他低著頭不說話,當他是知錯了,心裡的氣才緩下來,語氣也軟了三分:“知道的,說你是心裡苦才這樣,可若是不知道,見你這般整日發脾氣,可不把你惱恨了去?”
曲進才依然默不做聲。
曲氏一向嬌寵自己的兒子,見他這般便心疼上了,看了他一會兒:“你倒說說,你究竟想怎樣?你總不是想這樣一直鬧下去的。”
說到此處,曲進才心道,早年考秀才時,一個員外曾封了他四十兩銀子,如果再加上家裡的儲蓄,把房子和地都賣了應該能湊夠一百兩。但賣了父母養老的屋子和地那是不孝,他終究沒膽子也不好意思說出來,況當今聖上以孝治天下,他更沒有哪個勇氣。只哀哀道:“母親不知,我近來總夢見與計妹妹的少年事,每夢皆甜,可白天醒來,卻總覺得世事已大不一樣了,一想到計妹妹被那歹人擄了去,此生不復相見,便覺得心中大痛,恨不能就此死了去。”說著說著,觸動真情,竟滾出兩顆淚珠來。
曲氏看著,又是氣,又是心疼,她竟不知,那計軟竟成了狐媚子,把她兒子勾成這樣!到底也是他見識少,等他考了功名,作了官,眼界也寬了,那時哪還會把一個計軟放在心裡?可現在自己的兒子痴成這樣也不是辦法,合該她狠狠心,花個十幾兩銀子,買個姿色上等的婢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