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冉彎腰替葉海蓋上薄被,“你需要休息,我就在那邊的沙發上,有事叫我。”葉海虛弱地點點頭,閉上眼,沉沉睡去。趙矜冉本就睡得淺,今夜又收留了重傷的葉海,更不敢放任自己入睡。寂靜的暗夜裡,聽著葉海的呼吸由淺至深,到後面竟粗重地開始喘氣,趙矜冉從沙發中跳起,亮了燈,驟至的光一瞬間閃花了他的眼,眯了眼湊近細看,趙矜冉發現葉海鎖緊了眉眼,慘白的臉上泛起兩片詭異的紅暈,滿臉滿身的汗竟溼透了底下柔軟的被褥。趙矜冉急忙擰乾一條毛巾,敷在葉海的額上,轉身去尋退燒藥。葉海知道自己在做夢,低低的視野跨越了時光回到過往,冷冷的空氣吸進肺部有一種灼熱的疼,葉海想,有時候夢境的真實性便是如此的震懾了人心。晝夜不熄燈的走廊上噠噠作響的輕快腳步聲叩擊著清冷的空氣,一雙素淨白嫩的小手搭上玄黑木門的金色圓鎖,猛地一推,光華乍現。葉海循了那光芒望去,寬敞明亮的書房裡,兩個明眸皓齒的天真小童在厚實的地毯上相靠而坐,低頭共閱了一本小小的精緻畫冊,其中一個一抬頭瞧見了自己便拍手大笑,葉海不解,正要細看,角落的書架後又躥出一個較大的男孩,大大的水潤的眼,瞪圓了瞧著自己,三步並作兩步作勢便要撲了上來,葉海轉身欲逃,卻是一頭扎進熟悉的溫暖之中,未細看,葉海便覺得輕飄飄的身子已被人一把抱起,仰頭貼近了那人的脖頸,雙手環上,便再也不捨放開,耳邊只聽到他溫厚的笑聲,說著,葉忘,可不許欺負葉海。葉海突然睜開眼睛,漆黑如墨的瞳孔死死瞪著床邊正替他換下毛巾的趙矜冉。趙矜冉被他嚇了一跳,剛換下的毛巾掉在了腳邊的地上。床上的葉海別開了臉,閉上眼深吸氣,再回過頭時已如往常,淡淡地開口問道:“我發燒了?”趙矜冉點點頭,為他扶正額上的涼毛巾,“天亮了還不退燒,我便送你去醫院。”語氣堅決,不容反駁。葉海笑了,乾裂的唇抿成一字型,只在嘴角彎出兩個小勾,笑意慘然,生疏寂寞。趙矜冉坐在他身側的床沿,摸了摸他的頸側,感受到手背的高溫,語氣不自覺輕緩,“不去醫院也行,我去為你請醫生來。”葉海點點頭,安靜地閉上眼不再言語,神情虛弱地彷彿一旦觸碰,便能生生落下淚來。趙矜冉盯著他的臉瞧了一會兒,正要起身離開,葉海睜開眼喚住了他,“趙警官。”趙矜冉坐在床側,轉頭看他。葉海喑啞著聲音輕聲說:“我做了一個夢。”趙矜冉看著他,低低詢問,“什麼夢?”葉海淡笑著緩緩搖頭,“夢到了小時候。”趙矜冉不知道這個“小時候”是什麼概念,資料裡白紙黑字只記錄了葉海是在14時被葉蔚城帶回葉家收為二子,此前和此後,便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葉海夢境裡的“小時候”,到底是往前邁進一步的街巷小兒,還是朝後縮回一腳的世家公子,趙矜冉不能理解,也不想妄自揣測,躊躇了一會兒,俯身替葉海掖好被角,輕道一句“我在外面”,便轉身出去了。葉海渾身疼得不能動彈,見趙矜冉走開了,一時也不願再說話,閉上眼,沒一會兒便睡著了。葉海昏昏沉沉陸陸續續地睡了一段時間,捂出一身汗,天剛亮,燒便退了,趙矜冉拿一條溫毛巾替他擦乾身子,換了藥,重新包紮好傷口,便進了廚房做早飯。葉海從床頭一疊衣服裡隨便抽了一件白t恤和一條深灰色運動長褲換上,趙矜冉瞧著只比葉海高出半個頭,可衣服穿在身上卻愣是長出了一截,葉海踩著褲腳,在房子裡四處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