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亂哄哄絞成一團,急急便出了藥鋪回家傳書爹爹並宋席遠,告知此事並求援。此時,我只恨自己無用,竟然拿不出丁點辦法尋回宵兒保他平安。
一夜對燭無眠直至清晨,聽得幾聲貓叫,腳上一暖,低頭但見宵兒的白貓正繞著我的羅裙襬上打轉,時不時用頭親暱地蹭蹭我,想是餓了來討食吃。我將它抱起,忽地福至心靈腦中靈光一現——
這白貓是宵兒的,跟了他許多年,雖說貓兒不比靈犬,然而或多或少定能辨得宵兒的氣味,若帶了它去尋宵兒,是不是便有一些指望呢?
我在洛陽城中無權無勢又無人脈,然而作為一個母親,我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宵兒既能為了我用一把彈弓蚍蜉撼樹也要阻擋宋席遠碰我,我為了自己唯一的宵兒,又如何不能抱了這白貓走遍洛陽的大街小巷將流落在外的孩子尋回?
即便大海撈針一般可笑,也定要一試。
當下我便利落地將貓喂好抱了它出門,不坐馬車,單憑雙足,先從人多鬧忙之處尋起,西市口、東和街、洛神廟……豈料,那貓非但未有丁點異象,反而在我懷中眯眼悠悠然睡了過去。
路過西市東城交匯魚龍混雜處,難免要從那德興酒樓面前經過,此時正值正午用飯時分,兩個店小二伶俐在門口迎來送往,我正猶豫是否入內買尾小魚喂這貓,忽地懷中一空,那貓許是聞見了店中迎面飄來的鮮魚肉糜之香,竟然“噌”地跳出我懷中,毫不猶疑地一頭竄入酒樓之中。
我一下急了,不待多想,便追著它闖入門內。
然而,我究竟敵不過貓兒靈巧,不過眨眼工夫,便再看不見那抹白色的影子,只能著急又無奈地停步酒樓大堂正中,唯見左右觥籌交錯食客濟濟滿堂,大堂廳首戲臺子上粉紅黛綠咿咿呀呀唱著我全然聽不見的戲詞。
“大當家,您怎麼來了?可巧今日這戲才開場,我給您找個位子,您坐著聽會兒?”我應聲回頭,但見本來倚著帳臺的秦班主眼尖地瞧見了我,熱絡地迎了上來。
我正待推拒,但覺眼角餘光掠過一抹極快的白色,我迅捷地回頭,本能地撥開面前之人踢腳便要追上去,下一刻卻疾疾收住腳步,就近撿了個位子,突兀迅速到近乎莽撞地坐下,唯盼淹沒於左右鼎沸人聲熙攘食客之中……
但聞戲臺上一男子深情唸白:“覓兒,我錯了,但我卻不悔!”
一女子神色漠然轉頭而去,悽婉唱道:“潤玉,你可知,這世上有一種傷,喚作——懺悔,無門。”
……
那抹白影果然是宵兒的白貓。
只是,它以再快不過的速度衝向了戲臺下廳首一隅的客人懷中,那人背對著我所在之處,背影清癯,黑袍木簪,廣袖森遠。
是啊,我只知這貓是宵兒的貓,卻忘了,它既能熟悉宵兒的氣息,定然也能辨出另一人的氣息……
一時惶惑性命堪虞之際,我竟不相干地莫名記起臺上唱的是什麼戲。
洛陽民間有一個神話廣為流傳,說的是上古時期一個貌美的葡萄仙子同夜神、火神之間的情緣糾葛,頗有幾分意趣,只是最後結局眾說紛紜,各家戲本皆不相同,叫人莫衷一是。
有人說,夜神利用盡了葡萄仙子,最後手刃火神,即位天帝,手掌六界萬年孤獨,與葡萄仙子參商相隔永不再見。
有人說,葡萄仙子被夜神利用之後自殲而亡,火神殉情,夜神登位,卻心中再容不下除葡萄仙子之外第二個女子,終是孤寂煢孑。
更有人說,葡萄仙子根本就是夜神親手殺戮,最終灰飛煙滅魂魄消亡……
這諸多說法之中,我從來篤信最後一說。我的戲班子自然唱的便是這第三個戲本。
龍套角?錐心刺?
那黑袍之人背脊一僵,定是被突然躥入懷中的物什給驚到了,但見他伸手摸了摸那白貓的肉腮,觸到那短短的鬍鬚時手上一頓,下一刻,霍然起身,一雙漆銳目疾風一般掃過大廳。
我飛快地低下頭。
“大當家,您挑的這個位子離那戲臺遠了些,怕是看不清楚。可要我再幫您尋個近些的?”一旁,秦班主喋喋不休地繼續熱絡。
我皺緊了眉,朝他擺了擺手以示答言。抬頭間隙之間,但見那黑袍之人已重新背對了我坐下,身旁立了一人正低頭凝神聽他吩咐,那人身側佩刀,猿臂蜂腰,一看便是個練家子。片刻後,那佩刀之人定是得了什麼令,站直身子虎目左右一掃,伸手向門外一招,大堂之中便瞬息湧入若干影子一般的男子,皆微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