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霎時噤聲。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卻聽得紀崇霖沉沉斥道:“不過雕蟲小技爾!有什麼可自得的!你這劍法,也就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的。拿去大街上戲耍賣藝換兩個錢還成,若是上陣殺敵,卻還差得遠!須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別學了幾天劍,得了幾句誇,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一頓訓斥,不僅令眾人莫名其妙,更是讓陸劍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且不說紀崇霖罵得有無道理,單是他的態度,就很讓人費解。自陸劍一回歸紀家後,紀崇霖對他心生愧疚,一向是和顏悅色,連大聲說話也不曾有過。今日卻出乎意料地發這麼大的火,而且還是當著眾人的面讓陸劍一下不來臺。
鴉默雀靜之際,秋夫人出來打圓場:“是皓兒舞劍舞得不好麼?我眼神不好,隔這麼大老遠的也瞧不仔細。皓兒,你學藝不精,惹你爹爹生氣,還不快給你爹爹認錯?老爺,你也別太生氣了,皓兒一人在外,身邊沒個人管教,難免疏懶些。以後有老爺看著他,他必不會再貪耍犯懶了。”回過頭,見陸劍一還呆立不動,不由催道:“皓兒,還愣著做什麼?快跟你爹爹道歉!”
陸劍一攥手成拳,卻終還是忍了下去,垂首說道:“爹爹教訓得是。孩兒謹遵爹爹教誨。”
紀崇霖冷哼一聲以示回應。
接下來的宴席,滿坐寂然,眾人食不知味。席間氣氛降至冰點。未多時,紀崇霖長身而起,只道公事未了,須去處理,率先離席。
紀崇霖走後,眾人也紛紛藉故一一離去,不過瞬息,方才還熱鬧喧天的熙恩堂,眨眼間已是人去樓空,只餘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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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劍一腳步匆匆,急速往前趕。柳溪溪自他出了熙恩堂後,便一直悄悄尾隨在後。奈何他步履迅疾,她一路小跑,緊追慢趕的才堪堪跟得上。
接近映月湖畔時,走在前面的陸劍一猝然回身,手持劍鞘抵住柳溪溪前胸,橫眉豎目怒喝道:“不許再跟著我!”
柳溪溪見陸劍一一臉的怒氣衝衝,心知這也確實不是能跟陸劍一談話的好時機,可是,錯過今日這個機會,她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能見到陸劍一。不知是紀雲瑄還是陸劍一跟碧秋閣的守衛打過招呼,現在他們見了她,都不肯讓她進去。於是,柳溪溪只能硬著頭皮,嚅嚅說道:“劍一,你真的要娶姚千影?”
陸劍一冷冷看著她:“沒錯。”
“可你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娶她?”
陸劍一冷笑:“誰說我不喜歡她?她長得傾國傾城,身段又妖嬈風流,是個男人都會動心。我娶她,不知有多少男子背地裡恨得牙癢呢。”
柳溪溪的心,彷彿被貓咪尖銳的爪子撓了一下般,絲絲的疼,卻仍強忍著,咬牙問道:“那我呢?你敢說你不喜歡我?”
“你?你我之間,我覺得那晚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頓了頓,陸劍一又惡狠狠地加了一句,“以後我的私事,你少插手!”言畢,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紀崇霖醉吐真言
柳溪溪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卻還是不甘心,一跺腳又追了上去。
陸劍一已走到映月湖畔。前面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假山頂上便是雕簷畫棟的聽荷亭,假山底下卻被挖空造了個九曲通幽的連環洞。陸劍一一進入山洞,便聽見頭頂聽荷亭傳來一陣驚呼:“老爺!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喝悶酒?可讓我好找!”正是紀夫人的聲音。陸劍一一怔,霎時裹足不前。
柳溪溪見陸劍一身形一閃,進了山洞便不見人影,一急之下再顧不得淑女形象,提起裙裾疾奔而去。誰知一入山洞,眼前一個黑影如山嶽峙立,柳溪溪收腳不及,眼看就要撞上,那黑影一個回身,猛然捂住柳溪溪口鼻,一雙眼睛銳利如刀,示意她莫做聲。正是陸劍一。
柳溪溪雖不明所以然,但看到他滿面肅穆,仍是會意點了點頭。陸劍一慢慢鬆開了手。
就在此時,頭頂又傳來紀夫人的聲音:“老爺,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經醉了!”
接著紀崇霖惱怒的聲音:“把酒瓶給我!”
緊接著哐噹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
柳溪溪詫異抬眸望向陸劍一,卻見陸劍一眼光沉沉,嘴唇抿成一道細線,正凝神聽著頭頂動靜。
紀夫人憂心的聲音再次響起:“老爺!你這是怎麼了?為何一個人躲在這裡喝悶酒?”
良久,才聽見紀崇霖嘶啞的聲音悶悶響起:“念夏,你說,那陸意之已經死了這麼年,為何還陰魂不散地纏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