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沉默了幾秒鐘後,他好像是為了打破那種悲傷的氣氛,伸了伸雙腿站了起來,然後把椅子推到了牆邊,我走過去把電腦放了起來。
我看到他並沒有走回書桌前,而是站在辦公室那扇巨大的窗戶旁邊。他雙手插在口袋裡,把上衣弄得有點皺。得克薩斯的陽光映照在了他的臉上。
這個老飛行員凝視著天空說道:“我一直想念著那些夥伴們。”
1945年2月以前,美軍憑藉其強大的空中戰鬥實力同日本開始了最後階段的較量。超過800艘美軍戰艦集中在塞班島準備攻入日本。很快又有8萬名海軍陸戰隊隊員前往進攻硫黃島,其中就包括我父親,海軍看護兵約翰·布拉德利。硫黃島將是美軍踏上的第一片日本國土。
正當美軍逐步大規模轉移到北太平洋戰區的時候,父島上的日本官兵為了躲避美軍飛機的轟炸,白天夜裡都要隨時往防空洞裡狂奔。佐佐木光吉中尉是父島上的駐軍外科醫生,後來他回憶起了1945年2月在孤島上的極端艱苦的條件。
那時候,每天白天有四五次空襲,夜裡還有兩三次。死亡的人數不斷增加。一天中有二三十人死於轟炸,還有很多人被困在防空洞裡。士兵們幾乎每晚都不能睡覺。
剩下的軍火只夠同入侵的美軍再打最後一仗,庫存的糧食還夠吃上幾個月。但手頭的醫藥儲備已所剩無幾了。
醫務室裡很多傷員的傷口上爬著蛆,外科手術也只能在到處是塵土的洞穴裡進行。
我們的供給運輸航線被掐斷了,我們不得不再等上幾個月才有可能收到補給。每天分給每個人熱量為1500卡路里的食物,儘管很少,但所有人都要為這點食物拼命幹活。
身體上和精神上的疲憊讓我們失去了戰鬥的力量,手中的工作也無法進行下去。幹工作的勁頭越來越小。沒人再爭先恐後地去幹活,有一種趨勢就是,大家都不想再做任何事。進醫院的人越來越多,這表明他們都過度疲勞,而且神經緊張。我身邊有四五個人都瘋了,因為父島上的人在心理方面都已經不太正常了。
其中一個“不太正常”的人就是的場少佐,他是308營的指揮官。這個嗜酒如命的少佐曾在新加坡駐紮過,在那裡,日軍為了警告那些反抗的民眾把數千顆人頭掛在路邊的杆子上。“有人說他曾經參與了抓捕新加坡人,”中島大尉說。“他嘴邊常哼的一首歌兒就是歌唱勝利入侵新加坡的。他經常向人炫耀,說他把3000顆中國人的人頭掛在路邊示眾。”後來,他參加了侵略中國的暴行,他那時候不光強姦殘殺婦女,還砍犯人的頭。
對於的場這樣的軍官來說,他們眼中充滿神話色彩的英雄是�NFDF9�政信大佐。�NFDF9�政信曾策劃了入侵馬來半島的軍事行動,他的成功轟動一時,他也成了公認的“戰略之神”。下令大規模殘殺新加坡華人的就是�NFDF9�政信,下令把人頭掛在杆子上示眾的也是�NFDF9�政信。他還有一個引以為豪的成功秘訣,就是他常喝的那種“特別藥水”。這種藥水其實就是取自戰犯肝臟中的鮮血。
多年以後我踏上了父島,蹲坐在的場少佐曾經呆過的防空洞裡。這個洞穴約有20碼深,6英尺高,是在堅硬的火山石上鑿出來的。洞裡陰冷黑暗,但是往洞外望去,眼前卻是一派明信片上一樣的風景,明媚的陽光,白色的沙灘,美麗的藍色海洋。多少次的場少佐手握著清酒酒瓶坐在黑暗的洞中發脾氣,因為他為了躲避美軍飛機投下的炸彈無法走向海灘,只能呆在洞裡;多少次醉酒的時候,他曾幻想著發洩出積壓已久的憤怒。
1945年2月,美軍強大的空軍就要來了。慄林將軍對硫黃島上計程車兵說道,“為英雄之戰祈禱吧!”
但是對於父島上酗酒的皇軍指揮官立花而言,“祈禱”和“英雄”兩個詞還不足以體現男子漢氣概。那個月,他把島上的指揮官都叫到了一起,為了動員大家投身最後的玉碎之死,他事先準備了一篇鼓吹大和精神的演說。
“立花將軍說,我們的各項補給越來越少,軍火也即將用完。”的場回憶道,“到了最後時刻,大家就算是拿著石頭也要和敵人鬥爭到底。他還說我們將不得不吃掉那些在戰鬥中犧牲的戰友們,敵軍鬼子的肉也應該吃掉。”
末吉實郎中尉也聽到了立花將軍的那番演說,其中特別提到了該如何處置被俘美軍:“立花將軍說,所有戰俘都將被處死,然後吃掉他們的肉。”
參加會議的一些軍官們當時認為,這只不過是將軍為了鼓舞士氣所採用的一種誇張手法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