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薄薄的紗衫,能覺到紫花瓶的冰冷,冰冷到讓她的手指在這瞬間有絲麻木,這絲絲的麻木,使她的指尖,輕輕地,滯了一下。
在這滯怔間,他的聲音再次輕柔地響起:
“若以你的血,仍換不來天劫的平復,你的死,豈非是毫無意義的?”
玄憶慢慢地說出這句話,凝著眼前略抬眸華的女子。
她的手隨著這句話,不再麻木,終是鬆開觸到紫花瓶的手:
“民女不會去想這麼多,畢竟,血祭後,天劫會否因民女的血所平復,已經不是民女所能看到的。民女僅記著,祭天是民女誠心所願的即可。”
這句話,脫口而出時,她沒有半分的猶豫。
她並不是一個為了蒼生願意放棄自己生命的人,她相信,自己絕不會豁達到這般地步,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哪怕沒有心後,她仍舊是一個絕佳的戲子。
他凝著她,眸光愈加的深遵,落進她的眼底,僅化為心底一抹譏誚的笑意。
難道,他這麼英明的君王,也會被她的假仁假義打動?
可見,他曾經因她而有的那些感動,也全然是假的。
因為,他的感動,是那麼地廉價,完全不分真偽,一個帝王,豈會有這麼廉價的感情呢?除非,那本就是虛假的。
可惜,彼時,她對他說的,皆是出自肺腑的真話。
這宮裡,最要不得的,就是真話呀。
她卻還以為,許君以真,必還以誠。
低垂螓首,斂去此時眸底再也無法掩飾的厭惡之色。
她不喜歡他用這種眼神看著此時的自己,他是看著她,還是看著這副傾世絕塵的容貌呢?
玄憶依舊深深地望著她,雖然方才她說的是不同的話語,但說話的神態,只讓他想起嫿嫿。
許是連日來的疲憊所至吧,否則,他怎麼會把眼前這樣一個與嫿嫿毫無相關之處的聖女,誤認錯是她呢?
不,或許,是有一點相關的。
也是那一點,始終懸在他心底,揮之不去。
恰在此時,天際忽然閃電劃過,撕開夜的暗墨,緊接著,一道響雷轟炸於穹空,緋顏的心隨著這道驚雷,重重地墜了下去。
今年,這是第一次打雷。
本來以為,隨著連日的綿雨,這雷,是不會再打的。
但,驚雷,還是如約而至。
她,最怕的,就是電閃雷鳴。
手心裡,頃刻沁出綿綿的汗意,正在此時,他的聲音緩緩響起:
“替朕取一本心經來。”
緋顏倉促的起身,便逃似地往一側的書架子走去。
太和殿的祭殿是挑高的設計,是以,書架子靠在最右側的牆邊,也是高高的六層,需沿著一旁的小梯子爬上去,小梯子,雖不算很高,也有六層的階梯。
幸好,他讓她去取經書,否則她定難掩飾剛剛的懼意。
她自然不願意她如今的窘迫落在那人的眼中,這無關乎她是否膽小,而是,昔日,在南宛,墨瞳亦是怕雷的。
她不要自己有任何神似處讓他察覺,不要!
是怕著什麼吧。所以她選擇這樣的逃避,包括,用藥水掩去肩下合歡紋繡的藥水。
強定下心神,蓮足,輕輕踩上小梯子,片刻,她的眸華落到她的足尖,再次見到玄憶時,彼時,他的眸底只有漠然,所以,在那一晚,在其餘六名的聖女面前,她倒是曾露出她的蓮足,為什麼,那時,她卻還是做出這一個讓他能察覺熟悉的小動作呢?
她心底,是希望,他能認出她麼?
還是因為,那時她的美貌在那些聖女面前入不得他的眼,所以,她心裡反起了些許的計較呢?
不,都不是——
那時的小動作,不過是她的無意之為,絕對不關乎這些的小心思。
愈這麼想時,她愈開始觸及到一種懼怕。
是的,她怕。
她怕他真的早已忘記她。
她更怕,這層懼怕,超過了,本以為濃郁漸深的恨!
不去想不能想!
走上最後一層臺階,收回所有的心神,她的手在那一排書中,尋找著《心經》。
之前兩日的時間,她對這類書的擺放也算是默熟於心,因為她知道,接下來的三日,伺君王找到他所要看的佛經,亦是聖女的職責。
而不僅僅是念熟那些祈福的頌文。
《心經》是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