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的周公公送來的。皇上這一次分別送了兩種不同的香,特別囑咐一種放在外殿,另一種放在娘娘的內殿。不過皇上送了量很少,只夠燒兩個時辰,說是新進來的香薰,分給各宮嘗用的。”
我心間大堵,聲音有些乾啞,喃喃:“兩儀殿……周公公……”
我將兩種薰香各取了一點分別包在兩個袋子,讓人將這它們送至尚藥局。宋逸很快傳來了訊息,我看著他將兩種薰香材料和效果一一列在紙上時,我內心僅存的那一絲或許可能,轟然決堤。
鳴兒之死,果實因我德慶宮,因為這兩種不同的薰香。
跟著我的宮人都是和我從內殿出來的,已經薰陶了內殿的香味。而未進過內殿的聽竹閣宮女鳴兒卻在外殿死了。如此尋思,內殿的香就是外殿香的解藥,於是外殿所散的香對我們沒事,可對聽竹閣的宮女相當於是緩性毒藥,吸入一定數量後先窒息,再吐沫,後死亡。
我深深一嘆,將紙摺好,開啟燭燈,看著火苗將它一點點燒成黑灰。
此事第二天,大理寺並未接受玉佩一案,想也當然,要不是李世民的意思,長孫皇后和大理寺又怎麼會放棄調查呢!當日,也不知從誰處流傳:聽竹閣失玉佩一事只是誤會一場,德妃已經嚴懲犯錯的兩個宮女,而德慶宮青兒之死是因為不能忍受宮中委屈所以自盡。
這與畏罪自殺截然不同的說法,在此刻顯得太過風輕雲淡。我不明白,李世民之前幫我救青兒,現在又為何助採蕁。然唯一知道的便是,後宮紛爭,他全部看在眼裡,只要他一句話,一切都會逆然極反。我心中義憤難平,採蕁這般陷害德慶宮,害死青兒,我卻不能將她繩之以法,而阻撓我的恰恰是那個口口聲聲說在乎我、保護我的男人!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樣。李世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當真是這麼無情的人嗎?腦海中浮現曾有的一切,迴響曾說過的話,每一件每一句都是那樣真實可貴,就算都是假的,可這快二十年的時間裡,你對我剩下的真的只有不屑?你對所有人都那樣好,對採蕁更是寵愛有加,為什麼偏偏是我,偏偏要我來當這個受屈受冤的可憐人 ?'…87book'
我靜靜躺在長椅上,看著院子花飛花落。我長吁一嘆,感覺心口壓著一股悶氣,拍著胸口直起身子,眼前一花,直愣愣地撲在地上,額間頓時傳來一股痛楚。耳邊有宮人腳步和叫喊,我開了開眼皮,只覺得頭頂的陽光照得我昏昏欲睡,於是便乾脆閤眼。
再醒來的時候,殿中已不似白日般明亮,燭燈點的不多,近處兩盞,遠處兩盞,照得殿子昏黃昏黃。榻前隱隱坐著個人影,我看了許久才發現,這個人是李世民。
他見我醒了只看著他不說話,他坐上來些握住我的雙手,一邊扶著我的眉間柔聲囑咐:“御醫說了,你心率不穩,需要好好靜養。你看你,終日愁眉不展,你的心病何時才能輕。”
自採蕁來了以後,我的確少有歡愉之日,那事之後更因為心中壓抑不悅而不思膳食,逐漸昏沉,心中一直為瑣事而惱,又太過執著所以放不下,自己累積至此,又能怪誰去呢。我仍舊擺著剛醒來那副姿態,沒有笑亦沒有大悲,只是順著眼淡淡與他說道:“念兒在外,青兒是伴在我身邊最久,也最知我心。”我頓下話語抬起眼,望進他深深的眼眸,“我的心病便是……日夜終想兇手是如何殺死青兒的。”
李世民垂下眼,將被褥往我身上蓋了蓋好,捏著我的手背輕輕揣摩,沉思了一會兒。就在他開口的霎那,我的整顆心都頓時顫抖起來,他說:“她用墨將牢門鑰匙的花紋印在帕上命人仿造了一把要是,然後在牢中安排了一個人,在牢裡點了迷香,除了他自己所有人暈了過去。後面事,你能想到。”
果真是這樣,我閉上眼,沉默許久,不禁意有淚從眼角滑下。“不,殺死她的人是我。我究竟是怎麼殺死她的呢?因為重用她?因為信任她?因為她是我最好的幫手,因為她是我的心腹?對,就是因為這些,我殺死了她!”我淒涼著,忍下哽咽,喉間一片苦澀。
他沒有變任何神情,只輕輕搖頭,對我說:“莫要胡思亂想。你這樣,我由為擔心!”
我看著他,不禁暗暗冷笑。
呵,如果他若真在乎我的感受,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對我,他明知道我會傷心難過,明知道我會自責內疚。而他,對這些都覺得無關緊要了嗎?他對我,究竟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思。
第162章 玉中痕(七)
三兩聲,零亂不成曲。掩殿門,苔滑任塵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