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李建成便派人將我和周墨嵐帶到皇宮後門,他已在馬車前等我。我們不言不話,待他下令啟程,我依舊是裝成他身邊的宮女,微低面容與周墨嵐一同坐在車廂外頭,耳邊不停斥著太監揮鞭策馬的聲音,實在刺耳。守宮門的侍衛見是太子,只問了回來的時候便放行了。一到外頭,李建成便將我喚了進去,他示意我坐在他身邊,我只擇了另一邊的軟墊端端坐著,心裡想著如何與他訴別感謝的話。
這時,眼前移過一面木質的牌子,上面深深刻著幾道文字。“這是南邊武靈堂的令牌,堂主是我征戰途中認得的舊時。如果你找不到安定的地方,可先拿著令牌去找他,他見此便知是我這面的人,會好好保護照顧你。”李建成持起我的手將令牌合在我掌中,兩眼沉沉閉了閉。近日他的面色並不好,這會兒的眼皮子似沉地很,目中也蕩著些疲憊。
我扶住他搖晃的手臂:“太子累了麼?”
李建成一手抵著額頭說:“這幾日是有些疲了。”
我說:“你的面色並不好,怕是幾夜未好睡了,白天又忙著事事,精神如何夠用。不如你暫且小睡會兒,若是到了我再喚你。”
李建成笑了:“可日後都見不到你了。”
我持起他方才給我的令牌:“你真是這麼想嗎?你給我這個令牌,不是算著你那位好友能傳遞我的訊息給你?”
目光轉折躊躇,李建成笑起來:“這點小心思被你看穿,實是尷尬。”
我收起令牌認真道:“太子之意我明白。你還是歇歇吧,否則我心中不安。”
李建成想了想,終是含笑點頭,仰了腦袋閉目安神。不一會兒,他的面容漸靜,只是眉間始終擰著,加之車馬顛簸,實在睡得不穩。我稍撩了簾子望外,馬車已是到了長安郊外。昨夜下了一場雷雨,道路顯得泥濘坑窪,馬車左右晃動,一個斜傾將車廂狠狠震了震。我抓著軟墊才穩了身子,而並未有備的李建成被這一顛往這旁傾來,我連忙張手去扶,李建成也撐了手抵在車廂上,這才免了一場意外。
駕車的太監明顯覺察到裡面的動靜,連忙駛慢了車子,這才穩了一些。李建成顯然對這突然的顛簸有些惱火,卻也不得怨這雨後的泥路。疲憊並未因此散去,他低下頭靠在我肩上,呼吸有致撲在我頸上。我轉頭瞧了他,他閉著眼靜靜靠著,此時像極了一個依靠的孩子。
這時,我發現之間的軟墊上夾著一張疊著的墨紙,還有一角仍隱在李建成的袖中。紙張不厚,從翻上的那面紙中我恍然見著“秦王”二字,心中咯噔,見李建成並未清醒,悄悄取了那張墨紙來看。
這是有關烏城戰報的記錄,而經粗粗一看,通篇行文卻不是戰報的具體情況,我疑惑地讀下每一行文字,越是往下越是心驚醒悟。這篇由李建成貼身帶著的戰報,是一封絕密的策劃,而對著直指的正是李世民!再回想我如今這樣的因果,怕也與此有關。
我將這份戰報重新疊好,塞到李建成手中。李建成從小睡中醒來,低頭望見手中的墨紙,一時驚詫。我該是感謝他如此信我,所以才低了防備之心。如此對下,我是真真的陰險,居然偷看他的秘策。而他與我,如何又是真真切切地放我離開呢!
心中頓時涼了一半,我苦笑不堪:“太子急著把我送出去,不僅徹底讓我在別人眼裡死去,也是為以防萬一,更是怕我因此插手吧。”李建成抿唇不語,默默將戰報塞好在袖袋中。我並不生氣,因為我深愛的人又何嘗沒有這樣算計他,又何嘗不是總為自己的大勢著想,他們都是一樣的。而我卻心冷了,我終究不能在誰的心裡佔到一半的位子。我苦苦繼續,只為吐出心中不快:“讓承乾殿的莫兮然死,讓我離開,不僅僅是為了騙那些人,不僅僅是為了你口口聲聲說的放我自由,最重要的是為了你自己。太子殿下依舊好謀略,更是才智之極!”
李建成扯顏一笑,目光是那樣傷心的溫柔:“是嗎?你也不差,你倒說說你還看出什麼端倪?”
我冷呵:“烏城戰報傳到長安,本來是一個尋常的情報,但你卻藉著它藉著秦王府之喪、秦王不宜出戰之際而極力向皇上建議讓齊王為統兵元帥前往烏城增援,此中意欲,怕是不得這密策之人永不知的。”
李建成仍又不說話,我猜不到他此時在想什麼,諷笑問他:“太子若不滅口,就不怕失了這份絕密的策劃麼?”
望著我的眼終於冒出怒意,他靠近我幾分,精銳的目光壓迫:“那又如何?你說的對,宮裡的莫兮然已死,真正的莫兮然離開,所以我什麼都不怕!可你既然都明白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