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肉了?在自己麾下公然如此不堪一擊,他對自己產生了深深的疑問。
當一個人對自己產生了由衷的疑問,並深陷其間不能自拔時,他就與另一個自己形成了隔閡與對立,而這種對立與隔閡一旦增大至不可妥協時,其中的一方必然帶著深深的遺憾與絕望之情,拋棄另一方。結果卻是一個,抑鬱而死。
年輕的子楚在公元前247年五月丙午,以這種表面安靜而平和的形式,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秦國的太子嬴政,和歐洲帕提亞的安息塞斯二世,還有埃及的托勒密三世,分別在這年接過了各自父親手中的槍。
嬴政,於公元前246年光榮踐祚。宏大的登基場面,威赫而繁冗的禮儀,對於一個13歲的娃娃,此時都顯得陌生而恐懼,群臣山呼萬歲的聲浪,宮廷衛士森嚴的刀戟,這些權力的象徵,此時也仍構不成尚屬少年的新一代君王的心理身份認同。
畢竟,他還是個孩子。
老戰友已經死去,新君主尚在成長,正是相國呂不韋大展宏圖、登高自雄的時刻。事實上,此時國事已皆決於呂先生,而且附帶還得到一頂巨大無比的帽子——仲父。這個榮譽稱號的字面意思是,雖非親爹,亞似親爹。而究呂先生於嬴政之實,恐怕是另一種解釋:雖叫二爹,實是親爹。
只要坐下來想想,後宮裡的太后是和自己至今私通的女人,茁壯成長的皇帝是自己的骨肉,而且自己朝權獨攬,國政獨斷,呂不韋同志心裡就蹄蹄爪爪被撓得十分舒坦。此時,在南方,大秦已經將巴、蜀、漢囊括疆中,並且越過宛擁有了郢,設定了南郡;在北方國界已劃至上郡以東,擁有了河東、太原、上黨;在東方,疆域已拓展到滎陽,滅亡了東西二週,設定了三川郡。“祖國的大建設,一日千里”,河南人呂不韋會不會高興時分也習慣性來段家鄉戲《朝陽溝》的唱腔呢?總之,形勢太鼓舞人了,走進的新時代太美妙了。
更為美妙的還在後頭。
公元前244年,秦將蒙驁擊韓,取十三城。
公元前243年,秦將蒙驁攻魏,取酸棗、燕、虛、雍丘等二十城。
公元前241年,以楚為縱長的楚、趙、魏、韓、衛五國部隊氣勢洶洶伐秦,結果,至函谷關,兵敗於秦。
連年的戰爭勝利背後,是秦國連年的天呈異象,饑荒、蝗災、洪水、彗星,幾乎無時無刻不在用大自然特有的方式,給秦國以微妙的警示。但權勢日重的呂先生不會聽得進這些無言的警告呢?就像此時徹底殲滅了迦太基艦隊的羅馬帝國,它只感受到輸家割地賠款的快樂,絕沒有一絲一毫窮兵黷武對人民帶來苦難的反思和懺悔。而當東西方的兩個大秦帝國(羅馬在古時被稱為大秦)靠武力尋求擴張之時,卻有一個王國在其領導者倡導下拒絕戰爭,慈悲為懷,他就是印度的阿育王。
呂不韋不是阿育王,他只能是呂不韋。權勢熏天、聲名顯赫的呂相國,此時門客三千,家童過萬,權重朝野。
但他還是注意到漸漸長大的嬴政,不時向他投來的充滿狐疑的視線。那雙眸子像個古井,深不可測。
他懂事了,紙終究包不住火的。
飲鴆而亡(2)
可後宮裡,太后的床上需求也在與日俱增。誰這樣流氓地說過,違背一個女人的拒絕意願,強行與之發生性關係,是違法的;違背一個女人的需索意願,強行不與之發生性關係,是違情的。更何況,那已不是從前惟命是從的自己妾,而是掌握著自己榮華富貴的一國之太后。
聰明人誤己,往往不是思慮不周,而是考慮太過。如果說當年將懷著嬴政的趙姬獻給子楚的行為,還可以寬宏理解為是年輕人所常犯的孟浪所致,那愚蠢推薦床上替代者的行為則無論如何不能讓人原諒了。
一個人聰明到如此地步,他便只配絕頂。
為全身避禍,恐怕身子骨兒不濟也是原因之一,呂不韋決定終止和太后趙姬的不正當關係。他想的法子很絕,空前絕後的絕。
他找到一個奇人。這個人不光名字叫得疙裡疙瘩地透著邪興,嫪毐,關鍵是他有項超過常人的奇異本事。在這方面,《肉蒲團》裡的權老實勉強可以與之比肩,史書裡統稱他為“大陰人”。
兩眼冒光的呂不韋許以他優厚待遇,並不是將他送到大秦畜牧局工作,而是將這個術業有專攻的奇人拉進了自己的舍人隊伍。
王朔寫過篇小說《動物兇猛》,如果為超級猛男嫪毐寫人物傳記,這個名稱拿過來用最恰切不過。真是天縱之才,呂先生陰訕訕地笑了。
他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