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落敗花瓣就像枯坐在一旁的人。
柳芊芊毫無生氣地坐在紫藤花樹下,心中一片蒼涼。
小狐一次又一次悄悄地望著她,圍著她繞圈圈,而後溫馴地趴在她身側。
日落下了,陰沉沉的天空無月無星。
有些東西拼命地想握在手心裡,想十指緊緊捉著,怕它掉了,怕它不見了,明明那樣東西是那樣的灼手,燙得十指盡爛,也還是不肯鬆放。
只要放開手,就不會再疼痛。
只是,十指鬆開的動作,她思索著放與不放好久好久。
“小狐,我們去找他!”時間不可以浪費在痛楚上頭。
一陣風颳過,樹枝搖晃起來,投在地上的暗黑影子狂揮亂舞。
☆☆
深夜時分,位於秋鈺殿之東的凌煙殿依舊燭火輝煌。
跪坐在大殿兩旁約莫三十多個女倌,或吹簫,或撫琴、或擊鼓,口中吟唱旋律忽快忽慢,聲調變化多端。
場中翩翩起舞的舞娘,舞姿曼妙如蝶,抽出腰間的綵帶在空中揮灑出五彩繽紛的景象。
剛踏進大殿的男子腳步一頓,循著樂聲抬眼,雙眼自然而然地停佇在殿中央那一席由青玉雛成,白虎皮鋪底的華麗臥榻上斜斜側臥著的紫色身影上,他額前的幾縷黑色髮絲輕輕垂落在紫色綢緞華服前,為他憑添著幾分邪魅的狂傲氣質。
韓駿來到江無夜面前,拱手恭敬地道,“主子,柳姑娘真的沒死,有很多人看到她在城西市集出現。”
吟唱聲不曾凌亂。
輕快如黃鸝鳴啼,慢時如青鳥哀鳴。
江無夜如玉的黑眸微微地斂著,長長的睫毛在側面看著更顯冷魅,白色的玉瓷杯握在手中,緊了緊,“是嗎?”
韓駿的表情難解,縈繞在心中許久的問題脫口而出,“主子,天御簫在您手中,柳姑娘生死未卜,您知道柳姑娘是清白的,為什麼還要下通緝令?柳姑娘若真被官府捉住,恐會吃很多苦頭。”
跟一個下屬解釋自己的行為向來不是江無夜的風格,他僅僅說道,“知會下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得以順利進宮。”
韓駿不再多言,聽命行事,“是,主子。”
江無夜一揮手,大殿靜了,他沉淡的聲調沒有洩露情緒,“都出去,晗雨留下。”
“主君。”溫潤的女聲在凌煙殿幽幽地響起。
出聲的女子即是剛剛場中翩翩起舞的舞娘,羅晗雨。
江無夜抬起她的下頷,直凝她的雙眸,“我喜歡你的眼。”像她。
“不知道主君喚奴家留下來有何事?”羅晗雨柔聲地問道,手微抬想碰觸他的胸膛,卻又不敢。
她知道,江無夜一向不喜歡與人過分地碰觸,而她之所以能躺在他的懷中,只是因為他喜歡她的眼。
她愛上了他那無雙的俊顏,卻也害怕他渾身所散發出的冰冷。
而他,之所以會偶爾臨昭她,說來可笑,不是因為她向來自傲的容貌與身段,而是她的眼。
儘管他如此喜歡她的眼,他也不曾要過她。
江無夜指了指放在案上的玉簫,“吹一曲吧。”
羅晗雨可說是難得一見的才女。
“主君有心聽晗雨吹奏?”即使他的神情一如以往,但是她卻覺得他的情緒跟以往有些不同。
“怎麼,不想吹?”他問,眸色很深。
“晗雨不敢。”退開懷抱,羅晗雨低著頭道。
她知道,江無夜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忤逆他。
簫聲纏綿婉約,清雅幽遠,隱隱帶著一絲衷情。
江無夜左手撐著下顎,閉目,冷冷地道,“以後不要讓我把話說第二遍。”
羅晗雨吹著簫,十指淺淺移動,沒有回答,只是在顫音之間,他知道她聽進去了。
心彷彿在壓抑著什麼,柳芊芊怔怔地站在原地,身後是一大批守衛的追擊聲。
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的唇角竟微微揚起一抹笑容,柔美的燭光照在她身上形成一個美麗的陰影。
小狐從她的肩上跳下,親暱地貼近她的腳。
江無夜緩緩地睜開眼,抬起頭來,望著站在幾尺開外的柳芊芊。
她的臉色蒼白的很。
見到她,他黝黑的眸恍若是天上星子那般激亮。
從來沒有懼怕過任何事物的他,竟然會去恐懼她永遠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真的是太荒唐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