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來,一陣淡淡的香氣自她身上散發出來。
最後一聲震動,嘎然而止,分開的兩人倒退數步,立定身形。
蕭海唯有苦笑,“是水蕨?”
“不,是天女花。”柳芊芊的掌心已有血,沿著右手的劍柄直流而下。
傷心人為了背離自己的情人,花了數十年的心血製出的非毒之毒。
蕭海只覺得自己的手越來越軟,軟得快要握不住劍。
他雖是百毒不侵,但對這種非毒的毒藥,也只有無可奈何。
柳芊芊的劍揮下,想直取他的頭顱。
一瞬浮生,轉過不知多少意念,似已看透生死名利,卻又是什麼都放不下。
鮮血立現。
天上一陣驚雷,大地為之轟鳴。
痛楚未如期襲來,蕭海看著倒在眼前血浸地板的妻子。
“夫人!”蕭海驚呼。
“因為當年……魔剎宮的慘案……我家相公受了良心的譴責將近十三年……柳小姐……冤冤相報何時了……”婦人重重吐了一口紅豔的血液,手頹然垂下。
柳芊芊沒想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會在這種關頭出現,握劍的手不禁顫抖。
「一個人要是想活著的確可以活下去,但是他們都是為了讓你活著寧願自己死。」
她手上的劍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挑斷了蕭海的腳筋。
風來襲,再沒有柳芊芊的身影,只剩下冷冰冰的空氣。
☆☆
流雲閣。
風聲甚,水聲隱隱。
皓月當空,點點繁星裝飾於黑錦般的夜空中。
柳芊芊蹲在湖邊緩緩清洗著手上乾涸的血跡。
血絲一縷一縷沉進湖水裡。
鳥語花香。
她看著浸潤在清澈湖水裡的蒼白雙手,忽然頓了一下。
還洗什麼?
還有洗的必要嗎?
手掌上傷口的血還在不斷滲出,水珠似乎有了晦暗渾濁之色。
“你的動作比我想像的還要快。”
背後的低沉嗓音沒有讓柳芊芊回頭,她看著湖水漸漸映出江無夜的身影。
“只是,你做得還不夠俐落。”江無夜道。
但此時柳芊芊突然站起身,她轉過身緊緊摟住江無夜,聽著他的心跳,聞著他身上青草的清香。
無論是誰都有嚮往救贖的祈求。
他重重推開她,“我說過不要輕易碰我,顯然你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耳。”
她開始思考,心就亂了,亂得無法整理,“我殺他們是為了得到什麼?我的手沾上這麼多血是為了追求什麼?仇視世人,被世人仇視,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她會願意為他死?”
“柳芊芊!”三個字,表示了他的不耐。
他可不是來聽她探討人生真理的!
“你抱一下我,好不好?”她臉上竟是像孩子似的不知所措。
他的眉皺得更緊了。
“娘死了,她的屍體僵硬地抱住了我,我只能用力掙斷她的雙臂,為了活下去,努力地從漆黑的泥裡往上爬;為了活下去,我什麼噁心的東西都吃;為了活下去,我負傷被師父丟在雪地裡,連眉頭都不動一下,我的一生都只是為了努力地活下去。”她認真地看著他侵略性十足的黑色眼眸,“死了的人都是愚蠢的!為什麼她不怕死?”
她又要抱他,想他安撫那顆忙亂的心,卻被他閃開。
他的面容立刻繃緊,似被什麼東西重擊到胸口處,連眼神都不再死寂,“不要得寸進尺,我對你沒有興趣。”
“沒有興趣嗎?”她默然地低下頭,心跳和氣息都狂亂。
不說話也不離去,她只是定定地站著。
“柳芊芊!”他益發不耐,聲音開始有了鮮少出現的怒意。
這可不是他期望看到的結果。
他只需要一個可以信任且得力的人做他的右手,這個人是男是女,他可以不介意。
但是,他非常肯定自己身旁絕對不需要一個情緒化的女人。
“為什麼你不願意抱我?我不醜。”柳芊芊靜靜地說。
江無夜為她荒謬的想法氣結。
這女人是非要惹他嗎?
提氣,他躍上竹梢,一轉眼便消失。
柳芊芊垂眸不動。
像是過了許久,她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