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打交道這門學問真是學無止境啊。
又想起葉老掌櫃臨走前放的狠話李佑便打斷了高掌櫃的飄渺神思,詢問起意見。
李佑先說了自己的想法:“依我看來,煤炭買賣這門行當特色有三,一是量大,二是百姓不可或缺,三是各家店面所售沒什麼差異都是一樣的西山煤。
就我感覺,這樣的行當裡一般行會公所之類業界組織實力甚強。那幾個人明顯是代表行業來與我等交涉,現在不歡而散,他們必然有什麼想法。你看他們將要如何報復?”
高掌櫃幹了這麼多年,業內經驗足夠豐富,類似的事情不是沒遇到過,前段日子他自己就親身遭遇到不少,便不假思索道:“煤市中有煤業公所,為本業公議之所,類比於其他行業之公會、行會。把持公所的大煤鋪想要以公議名義去懲治逆反者法子不外乎以下幾種。
其一是斷掉貨源。西山產煤全賴京城售賣煤市有同業公所,分量很重,而各煤窯卻散亂無章所以煤窯在煤市店鋪面前較為弱小。只要公所共議後發了話,欲斷掉誰家供煤,那些煤窯不敢不從。”
這點李佑暫時不懼,他的幾十萬斤煤都是來自於京北山區在過去京北山區與京城煤市毫無關係,以後大概美系也不會太大,阜成門外煤市公所影響不到京北。
再說自己搶先簽訂了合同,那幾十萬斤煤其實已經歸了自己,別人是無權干涉的,只是運輸完畢還需要一段時間而已。
還有,這次賣煤的煤窯主人楊員外看樣子是個識相人,自己也展示了強大的實力。只要楊員外腦子不抽筋就不會故意與自己毀約。
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在貨源這方面,泰盛煤鋪不是沒有問題存在。楊員外這些煤是積攢了兩個月的,一口氣賣給他李佑更像是一錘子買賣,以後有沒有還是兩說。就是可以繼續維持買賣關係,就憑楊員外那三口煤窯也供應不起泰盛煤鋪。
作為煤市上曾經最大的煤鋪,秦盛煤鋪配備的煤場、夥計、搬運在正常行情下,日均銷售情況為兩萬斤左右,冬季可達三萬斤以上。而楊員外的三口煤窯總日產也就六千斤,遠遠滿足不了泰盛煤鋪的需求,故而單純靠這一處來源是不行的,須得另尋其他媒炭貨源。
楊員外只是個特例,從成本和運輸角度,新貨源還得從西山找。如果被同業封殺,那麼新媒體那貨源就成問題了,這不能不讓李佑擔憂。
所以這次即便是算經濟賬真是別無退路,已經扔了五千兩銀子進去,不想賠掉就必須要徹底擊垮和制服一切反對勢力,李佑再一次下定了決心。
他同時又不禁感慨,性格決定命運哪。誰都能看得出來他面臨的處境可不輕鬆,但他從林駙馬手裡以五千兩銀子為代價搞到了這家煤鋪,彷彿就註定要走上這條路。
李佑想著,高掌櫃繼續說著:“其二是唆使官府報復。煤市裡設有稅課局,若是公議如何,稅課局也要賣幾分面子,尋隙滋事只怕要成家常便飯。”
對此李佑嗤之以鼻,小小的稅課局在他眼裡連個螞蟻都不如,若敢來查他,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雖然現在無官無職,可也不是稅課局能欺負的。隨便找幾個御史來查訪彈劾,將稅課局清洗幾遍。
不過說起稅課局,李大官人倒想起件事來。自己無官無職,沒有任何功名,只有終身制的告身證明自己是緒紳階層,是否還可以免稅?
高掌櫃大概也知道稅課局這種威脅對東家而言就是笑話,所以也沒有多說,轉而談起了第三方面。
“如果前兩者皆不奏效,那麼還有其三,就是尋求靠山來支援。各大煤鋪在京城經營日久,時間長了,誰沒有幾個人情相熟的權貴顧客?辦大事辦不了,但請出來打壓其他煤鋪還是辦得到的。”
李佑仍不以為意口不用聽到權貴就變色,京城權貴多如狗,聽到就變色,那一天七十二變也來不及。想想也知道,貪圖這種小便宜的權貴,那都是什麼水準成色?說不定都是聽到他李佑名頭反而掉頭就走的,倒也不必畏之如虎。
但高掌櫃的重點在後面;“這次其他煤鋪的最大靠山顯然只有同一個,那便是以惜薪司為表領的內宦口在下可以斷定,他們勸阻東家不成,下面必定會搬出內宦作為救兵,還請東家做好準備。”
李佑點點頭,確實如此,自己插手煤市的最大敵人、同時也是最大獵物就是內宦。
現在可以說太監們形勢大好,連大力查禁囤積居奇的他都已經被天子罷官,那麼太監們更無所忌諱束縛,肯定不憚於繼續出面打壓破壞大好局面的行業叛徒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