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德清說的情況他心裡何嘗不清楚。但王士衡是蘇老太爺的門生。蘇維信早就打過招呼,想明年把他調任吳興郡內史,這個事情戶部郎沈攸也是心知肚明的,可偏偏廉德清這個二愣子把事情給捅了出來。要是鬧大了蘇相和裴相的臉上都不好看。眼下朝中好不容易一派祥和。各部各省的官員也難得協力齊心。其樂融融。一定得勸服這個老頭子。
傅嘏安撫好他後,便在他對面坐下,不疾不徐道:“廉大人。是這樣的,王大人已在宣城任職多年,一直恪守本分,謹小慎微,宣城在他的治下也頗為安寧,今年三吳動亂,百姓流離失所,宣城這種情況也是情理之中,就連一向富庶的吳郡和會稽今年也短了不少糧稅,所以宣城今年的情況也是情理之中啊!”
廉德清聽了他的解釋後,不以為然,他看著橫臉闊肉的,似粗糙愚笨,實則心細如髮,雖然傅嘏是他的上司,而且還是裴相的親信,可是廉德清也毫不給面子,直言道:“那歷陽郡今年糧食豐收,賦稅也比往年多了一成,今年裴相西征時,還從歷陽帶走不少兵力,可以說也為西征做了不少貢獻,為何歷陽郡守羊敬仁還被評個中等呢?再說了,宣城離吳興郡還有些距離,想來吳興動亂好像對宣城影響不大吧!”廉德清說到最後,嘴邊還帶著些嘲笑。
傅嘏聞言,臉拉了下來,廉德清提哪都別提歷陽,眼下裴相看歷陽是萬分不爽,當時他從豫州帶兵前往江州時,那個羊敬仁便從姑孰鍾跡至歷陽,佔據了建康上游的好地勢,朝廷為避免豫州動亂便承認了他的郡守之位,這事就連蕭帝都頗為惱火,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還在裴相已經放棄豫州,豫州由謝曠把持,所以也就沒太計較。
謝曠到任豫州刺史後,因顧及羊敬仁的緣故,上書請求將豫州治所移至居巢。朝廷欣然應允,再者謝曠在蕪湖屯有重兵,蕪湖也為建康上游的軍事重鎮,且在歷陽上游,所以謝曠使了這招妙計,讓自己儘量保持優勢。
“廉大人,歷陽的事我勸你還是別提的好,省得聖上動氣,那羊敬仁不知好歹,乘朝廷兵力不暇之際,佔據了歷陽,你以為裴相、謝相看得過去?”傅嘏不由冷冷道,他話已至此,希望這個糟老頭子能明白其中的厲害。
“歷陽可以不提,可宣城不能不管,總之,我一定要上書陛下,讓陛下秉持公道!”說罷,廉德清起身向傅嘏做了個揖,便施施然地離開了。惹得傅嘏在他身後瞪了好一會幹眼。
當晚,傅嘏便把這個事告訴了裴蘊,讓他頗為意外的是裴蘊似乎並不在意,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便無下文了,傅嘏用眼瞅了瞅一旁的沈攸,只見沈攸倒是一臉輕笑,似乎絲毫不為這個事情而煩心。傅嘏更是有些納悶了。
裴蘊抬頭瞅了瞅二人,依舊面部表情地喝著熱茶,傅嘏和沈攸雖然都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但是沈攸心思詭異更善謀劃,而傅嘏則為人實誠不少,心裡也沒那麼多彎彎竅竅,因而此刻沒有揣摩出裴蘊的心思。
沈攸瞅了他一眼搖頭道:“傅大人,廉德清要鬧就讓他鬧吧,他是戶部的人,就讓他們去得罪蘇家,反正也不是裴相不給面子,再說了,憑什麼讓蘇氏一家吞了吳興呢,蘇謝張三家一直佔據三吳,如今正好有了一個空缺,我們也可以乘機分一杯羹的!”沈攸邊說便瞅裴蘊的臉色,見裴蘊臉上微帶笑意,心知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內心有些得意。
傅嘏這才恍然大悟,不住地嘆道:“原來如此…。。”傅嘏敲了敲自己的頭,覺著自己太愚笨了,怎麼就沒有考慮到這一層,誰說三吳就只能給他們蘇謝,裴家照樣也可染指。
裴蘊雖然是這麼打算的,但是也得裝得有模有樣。畢竟蘇維信跟他提了這個事,於是他也出聲道:“兩位大人該攔著還得攔著,不過這個便宜蘇家是佔不了的,我裴蘊都不能獨吞荊襄,陛下又怎會讓蘇氏佔據吳興和吳郡兩地呢?”裴蘊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竟陵和江夏始終是他心頭的刺。
“裴相擔憂的是,何況現在陛下已經有些防著九皇子了,他終究還是不想蘇家過於坐大。”沈攸深思道。
想起幾個皇子,裴蘊更是愁上心頭,如今陛下只剩八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三個皇子。九皇子蕭墨琤是個不好相與的皇子。而蕭墨珩則更是難以捉摸的對手,可如果皇位落到了一個英明厲害的皇子手裡,那將來這些大族的權勢恐難長久,可是這八皇子顯然無心政事。根本沒有奪儲的機會和能力。
可一拿七皇子和九皇子相比。裴蘊還是隻得選擇站在蕭墨琤一邊。一來蕭墨琤手中沒有兵權,一個皇子手中若無兵權,那麼他只得依靠世家高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