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說:“成天吃滷煮,吃不膩啊?美國顧問團來了,還不給吃頓好的?”
說話這會兒,大金牙也來了。他偷偷告訴我,他將我們從秦王玄宮之中帶出的明器拍成照片,到處找人打聽,究竟是什麼朝代的東西,四下裡打聽遍了,沒有一個人認得,可是這個訊息傳出去了,過了幾天,真有一位識貨的大買主兒,請我帶上東西去見面。
在雪梨楊面前,我得說我們不是為了倒賣明器,別人給多少錢我也不會賣,但是對方既然願意出大價錢,一定知道這件明器的來頭,出於好奇,我決定去見對方一面,聽聽對方怎麼說,於是問大金牙在什麼地方見?
大金牙說:“人家來車接了,這不趕上飯口了,我估摸著,一準兒是在哪個大飯店。”
雪梨楊不願意去見那些二道販子,我讓她先回去。我和胖子收拾東西,跟大金牙出了潘家園,有輛車將我們帶到崇文門路西南口。1983年中法外交部牽頭,在此開設了一家法國餐廳,前邊對外開放,那也不是一般老百姓去得起的,後邊必須有關係才進得去。在當時來說,這個地方了不得,門面不大,暗藏凝重,一進去裡邊,金碧輝煌,彷彿置身於19世紀的法國宮廷,牆壁上全是鎏金藤條裝飾,懸掛臨摹羅浮宮的壁畫,別緻的楓慄樹葉形狀的吊燈和壁燈,以及望不見盡頭的水晶玻璃牆,帶有濃郁的異國風情,要多奢華有多奢華。我們是光了膀子吃涮羊肉的主兒,根本不知道這裡邊吃的是什麼,也無從想象,對我而言,這完全是兩個世界。
大金牙腎虛,一進門先上了趟廁所,出來給我和胖子吹了一通牛:“我大金牙也算吃過見過,可還真沒進過這麼高檔的地方,簡直是廁所界的羅浮宮!”
我心說:“上趕的不叫買賣,八字還沒有一撇,至於如此款待?該不是鳩山設宴和我交朋友?”
哥兒仨走進去,裡邊已經坐了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明豔照人,舉手投足間有種貴氣。
那個女子起身相迎:“不敢拜問閣下尊姓大名?”
我說:“無德不敢言尊,小的我姓胡,在潘家園混口飯吃。”
那個女子說:“摸金校尉,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
大金牙忙過來引薦,她說這個女子人稱“玉面狐狸”,專做古董生意。
我一聽這話,登時一驚,吃我們這碗飯的,在外邊從不提名道姓,習慣以綽號相稱。我以前聽說過“玉面狐狸”,據傳乃皇室之後,不僅家世顯赫,而且是一個跨國古董交易的中間商,在道兒上名頭不小,不是國寶級的東西,入不了她的法眼。我一來沒想到她這麼年輕,二來她可不是去潘家園逛地攤兒的人,大金牙怎麼把她招來了?論姿色,玉面狐狸也稱得上國色天香了,可又讓人覺得這是個狐狸精,不得不提防她。我對她說:“我這大名捂著蓋著,緊怕讓別人知道,還是讓你聽說了?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兒個見了面我得告訴你,我可不是鑽土窯兒的!”
胖子說:“老胡你別這麼自卑好不好,你就是個倒斗的,那也不丟人啊,那些穿綢裹緞的老粽子,生前享盡榮華富貴,死後躲在古墓中千百年,它們倒安逸了,可這世上還有那麼多受苦人呢,掏它們幾件明器,那不是替天行道嗎?”
我對胖子說:“不要扯替天行道,年頭不一樣了,如今這個年頭,倒鬥挖墳不好乾,又吃辛苦,又擔風險,又使本錢,又憑本事,歷來成少敗多,擔驚受怕不說,還不一定掙得了大錢,幹什麼也好過幹這個,有那麼多掙錢容易的買賣不幹,非跟死人較什麼勁?”
大金牙生怕砸了買賣,一個勁兒給玉面狐狸賠不是,勸她別和我們倆一般見識。玉面狐狸不動聲色,問大金牙:“三位是不是掏了一件明器?”大金牙說:“不是掏的,是我們撿的,撿了一件明器!”玉面狐狸並不在乎明器是掏的還是撿的,只是想買下來,而且志在必得,讓大金牙隨便開價兒。按規矩,上眼之前,買主兒要給一部分訂金,即使買賣沒成,這個錢也不必退還。我捏造了一番話,想在對方口中探個底。玉面狐狸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等你將東西給了我,我才可以對你說明。”我說:“那你也別看東西了,你先說個價錢,容我們哥兒仨回去商量商量。”玉面狐狸說:“定金你們拿去,至少先讓我看看東西。”我說:“對不住了,匆匆忙忙出來,東西忘了帶。”玉面狐狸說:“你不妨帶我去看一看。”我說:“東西在我手上,又飛不了,何必急於一時,過幾年再說不遲。”玉面狐狸有幾分詫異:“你跟我說笑不成?”我說:“我可沒有那個意思,三大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