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他剛剛說完這話,目光便被院子裡的動靜吸引住了。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宗雪竹發現院子裡來了一個客人,那人正是段世垣。不過和失去國會議員職務的客人不同,段世垣來到虎坊橋的目的,既不是向躋身約*議的王月波表示祝賀,也不指望王月波提攜,而是要告訴王月波,大總統府已經明確表示,過不了幾日,他就要走馬上任,去擔任大總統府的秘書;如此一來,他們又可以結成新的政治同盟了。
“此一時彼一時。”王月波冷冷地說,“世垣兄若還不合時宜地主張總統制而不惜筆墨的話,咱們就很難再結什麼同盟了。”
可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卻出乎很多人的意料。那是一個上午,宗雪竹剛送走一個郵差,請郵差往雍陽送了一封信,一個陌生人就突然跑進了院子裡。陌生人先是急切地詢問王月波在不在家,然後就說他的朋友段世垣突然遭到了逮捕,請他務必設法把他營救出獄。宗雪竹後來才知道,陌生人是段世垣家裡的僕人,段世垣遭到軍警逮捕的時候,他恰在主人身邊。經主人暗示,一見主人被軍警走就匆匆忙忙跑到了虎坊橋。中午,王月波從約*議回到家,宗雪竹把陌生人的話原封未動地告訴了他。
“竟有這種事!”王月波吃驚地說,“我昨天還見過他,神氣活現的,好像在總統府發號施令的人不是大總統,而是另有其人,就是他段世垣啊!”
但他接著就又出了門。他很快就搞清楚了這一事件的真相。這首先出於張鎮芳公報私仇的揭發,奉命調查段世垣真實身份的密探偏偏又無中生有,居然把段世垣和白朗、黃興扯到了一起,在呈送給袁世凱的調查報告中稱,段世垣和白朗匪患的軍師、一個名叫凌鉞的國民黨議員一直保持著秘密的通訊往來,是在黃興的指派下潛伏到總統府的炸彈隊隊長,隨時準備用炸彈炸死袁世凱,必須立即予以逮捕。段世垣被逮捕的當天,總統府裡的另外一個秘書突然神秘地失蹤了。這使袁世凱更加相信,段世垣的真實身份不但正如張鎮芳的揭發,是一個同盟會會員,而且確實領銜著暗殺袁世凱的秘密使命,否則何以會發生一個總統府的秘書遭到逮捕而另一個總統府的秘書隨之就突然失蹤的事件,他們分明是炸彈隊長和炸彈隊員的關係,發現炸彈隊隊暴露,炸彈隊員就逃之夭夭了。總統府高度警覺起來之後,包括兩名前國會議員在內,軍警又逮捕了一些人,這是因為有證據表明他們都是段世垣的同謀。
“荒唐至極!”他對宗雪竹說,“他手無縛雞之力,只會舞文弄墨,恐怕連炸彈都沒有見過,怎麼就莫明其妙地當上了什麼炸彈隊的一隊之長。學生寧信其無而不敢信其有!”
這一時期,他儘管認為袁世凱改內閣製為總統制的權力要求是不守信用的毀約行為,但是出於國家主義的政治主張,他卻一如既往地支援袁世凱廢督廢省的改革計劃,經常給報紙寫一些文章,不厭其煩地論證說,廢督廢省作為一項事關國家前途的改革,不但是預防藩鎮之禍的良策,如果藉此實現了文人掌兵、軍民分治的政治制度,那麼國家還將贏來長治久安、百業興旺的盛世。然而面對這一事件,他卻毫不猶豫地放下手中的筆,四處奔走,試圖把段世垣營救出獄。但事情的結果表明他長達一個月的遊說實際上只保全了段世垣的一條性命。作為一樁重案,包括兩名前國會議員在內,凡牽涉此案的人幾乎都被槍斃了,而作為主犯的段世垣卻出人意料地被判了一個可望獲得赦免的緩期執行的死刑。
這時,憲法已在約*議獲得透過,這部憲法不但完全滿足了袁世凱的權力要求,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原本應當予以大總統法律約束的國會形同虛設,居然連彈劾大總統的基本權力也被這部憲法生吞活剝了。面對一部不合自己心意的憲法,他雖迴天無力,卻仍在約*議上以一種貌似疏忽的方式表達了一個法學博士的不滿:投了一張沒有任何記號的票。
他和袁克定吵架就發生在這個時候。這是一個炎熱的傍晚,袁克定從中南海來到虎坊橋,隨身攜帶的一架德國照相機表明袁克定並不是來找他吵架的,而是要把一件稀罕玩藝兒饋贈給自己的金蘭兄弟。袁克定只是順便提了一提,那個秘書所謂的傳達肯定和他的原意南轅北轍,他怎麼會把大總統正當的權力要求說成是居心叵測的楚子問鼎呢?他是一個誠實的人,毫不遲疑地說他確實說過那樣的話,他確實懷疑大總統是楚子問鼎。於是,從小聲爭論到大聲爭吵,他們誰也不顧及友誼,爭吵起來喋喋不休。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十七章(5)
宗雪竹這時正在整理古籍和古瓷,以便於包裝和運輸。兩千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