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先生言之有理。以農耕為本富,以工商為末富,不但可以保障人民生計,亦可消弭社會之不平。”
“聖賢務民不患寡惟患不均,正是此理。”
“雪竹先生主張借鑑西人,可又為何認為除西洋技藝之外,西學猶如混沌之物,我族只有深悟明辯才能知其良莠,擇善而從?”
“對我族而言,西學確是混沌之物,不深悟明辯,我族就會良莠不分,誤入歧途。”
“西學之異,顯然在於力倡物質文明,而物質文明之發達,卻必給人類道德釀造危機。所以把西學的物質文明溶入我族的中和仁德之性,合二為一,我族才有望避免危機,保持道德。”
自始至終,王月波非常小心翼翼,既不參加他們的討論,也不打擾他們的談話。酒宴開始後,徐世昌發現宗雪竹不但食不厭精,而且酒量驚人,所以剛宴罷宗雪竹,他就叫傭人拿來兩隻熊掌和兩壇陳酒,一定要送給宗雪竹。告別前,徐世昌把他請到書房,潑墨揮毫,還把自已的一首詠梅詩贈送給了宗雪竹。
年來試種寒梅樹,挺幹抽條已過牆;
寫取數枝春雪影,疏廊風月絢紅妝。
宗雪竹這才知道徐世昌酷愛梅花,和自己鍾情竹子閒情逸致如出一轍。他還年輕的時候就寫過許多詠物言志的詩歌,詠竹詩是寫得最多的東西。可是,當他以同樣的方式回贈徐世昌時,卻沒有從中選取一首得意之作,揮毫寫下的是他不久前才有感而發的《敗園》。
冷月孤枕夢枯蓬,霜凝霧鎖目空濛;
雨打窗欞驚坐起,清風暗送竹鳴聲。
從水竹屯回到雍陽的第二天,王月波就攜家帶口去了北京。這時,歐洲的戰火尚未熄滅,範嘉言訂購的紡紗裝置仍滯留在英國伯明翰的運河港口,而慎昌洋行果然通知了他,由於供貨方單方面抬高了價格,他如果不向慎昌洋行多付五萬兩銀子的話,即使戰爭現在就偃旗息鼓,慎昌洋行也無法把紡紗裝置運抵上海。因此,離開雍陽前,王月波留了一封信,請宗雪竹轉交給從上海動身回家過春節的範嘉言。信中除了再一次強調合同的合法性,他還勸說範嘉言打消顧慮,一旦決定和慎昌洋行對簿公堂,不妨聘請一個來自西方國家的律師作為自己的代理人。
來到北京後,他首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出版自己的著作《月波文集》。做完了這件事情,他又像過去那樣忙碌起來,會見形形色色的朋友,出席五花八門的聚會。出於選舉新一屆國會的需要,他去安福衚衕一個朋友的家裡參加一個聚會時,由於這個聚會將要產生一個政治組織,他事實上已經重返政治舞臺。無論作為法學博士或是當年的進步黨最年輕的領袖,他都是最受尊敬的人士。可是,當一個名叫王揖唐的人請他首先發言時,由於他念念不忘政黨鬥爭,首先和他發生分歧的人也是王揖唐。
“既為政治組織,”他說,“就應當冠以政黨的名稱,既可堂堂正正,又可大張旗鼓,日後還可以理直氣壯地開展政黨鬥爭,以此感召南方亂黨以政謀國,早日實現國家統一。”
“月波兄好糊塗!”王揖唐說,“自項城先生下令解散國民黨,談虎色變,政黨一詞就一直被政府所忌諱,我們怎能如此不識時務,公然成立什麼政黨呢?”
“成立安福俱樂部如何?”一個叫鄭萬瞻的人建議道,“俱樂部沒有政黨之嫌,不犯政府之忌。另外,安福之名取自安福衚衕,可謂安國福民。再者,對我輩而言,也有既安且福之意嘛!”
“好主意!”王揖唐說,“以安福俱樂部的名義參加競選、入主國會,我輩必定前途無量。”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九章(2)
安福俱樂部第二天就宣告成立了,而且時隔不久便蜚聲政壇。競選首先在北方的省份陸續開始後,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兩年的隱居生活並沒有抹掉人們對他的記憶,他沒費什麼周折就又一次獲得了競選國會議員的資格。此後不久,他和鄭萬瞻一起來到了漢口,組織安福系湖北籍候選人的競選工作。他在一個酒館裡設立了交易所,堂而皇之地幹起收購選民證的買賣來。起初,連宗雪巖都弄不明白他花錢收購選民證的動機,以為他千里迢迢來到漢口是為了追回出了差錯的選民證,而花錢收購選民證是為了叫選民掩蓋選民證上的差錯。選舉這一天,發現被收購的選民證紛紛出現在一些身份不明卻顯然發了橫財的人的手上時,宗雪巖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原來是為了賄選。不僅如此,投票結束後,還沒有按照規定即日開箱驗票,第二天才宣佈了選舉結果。於是,宗雪巖除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