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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後來錢國慶考上了內地的軍醫學校當時,這位幹事雖然沒有來接他,但若干年後,這位幹事卻以另一種方式,兌現了他對錢國慶當初許下的諾言。

所謂勞改農場其實就是部隊設在閉塞而又偏遠地區的一個生產基地。農場四面環山,海拔2700多米,是西藏極富特色的一塊地域。這裡四季分明,氣候宜人,非常適合各種各樣的農作物生長,一年365天沒閒著的時候,這就為那些來這裡接受勞動改造的人提供了最理想的客觀條件。凡被送到這裡來的無論官大官小,都是犯有各種各樣錯誤,而又不夠送交軍事法庭的“問題者”。勞改農場一共有80多位幹部戰士,營部和警衛班有11人,“問題者”70來人,職務最高的是副團級。錢國慶很快就發現,他是“問題者”群裡唯一的戰士。這裡的“問題者”有近一半跟自己犯的是同樣的錯誤,都是因為“作風問題”而流放到此的。農場的最高領導是一位看上去足有60歲的姓蔣的副營長。蔣副營長很瘦很黑,還有點駝背,要不是那身軍裝罩著,擱哪兒都得讓人當盲流給收容了。蔣副營長的愛人,是農場唯一的女性,一個豐滿、寡言的農村婦女。農場的等級觀念遠沒有正規連隊那麼分明,在這裡能說話算話的,除了蔣副營長,就是司務長,然後就是警衛班的班長了。錢國慶算是這裡歲數最小、兵齡最短的新兵。對他來說,農場的生活作息完全又是另一番世界,雖說勞動強度比較大,比起師部醫院的衛生員培訓多少有些辛勞,但跟偵察連整日沒完沒了的風裡雨裡、山溝雪地的摸爬滾打相比委實舒服多了,沒有緊急集合,不用夜裡站崗,勞動、吃飯、學習、睡覺,很有規律。再想想從前廠裡的那些勞改犯,錢國慶竟是有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慶幸。

錢國慶到了“勞改農場”以後,曾藉著一時的激情,一口氣給父親寫過好幾封信,苦苦哀求大權在握的父親能夠網開一面,為龔麗紅換一個條件比較好的部隊,而他自己則甘願接受一切處罰。然而,父親沒有給他回過一封信,似乎根本就沒他這個兒子。為此,他對父親剛剛產生的一點感覺也從此完全消失了。

這天,蔣副營長讓警衛班長把錢國慶叫到營部談話,談話的內容始終圍繞著錢國慶有沒有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決心這一話題。事已至此,錢國慶無話可說。他想不明白,重新做人,那自己就只好做女人了。“看來,你有牴觸情緒呀!”蔣副營長失望地搖搖頭,“你先回去幹活吧。記住,我這裡沒有公子哥兒,只有犯了錯誤的軍人。”蔣副營長最後這一段話聲調很弱,表情有些古怪。

在送錢國慶回勞動現場的路上,警衛班長跟他一前一後地聊開了。警衛班長是個話多、問題也多的河南兵。他對錢國慶的一切都充滿了很難說是惡意還是善意的好奇。“俺聽說恁爹是俺軍區副司令?”走在前面的錢國慶點點頭。“日巴(chua),那恁咋能弄那事兒呢?”這是一個錢國慶無法回答的問題。“我說,恁小小年紀,前途那麼好,咋就不知道好好珍惜自個兒呢?恁看,上俺這兒來的幹部也好,戰士也好,那都是平時不注意政治學習,放鬆了改造世界觀才犯的錯誤。日巴,我看恁呀,是自來紅思想在恁腦子裡面作怪……”警衛班長唸叨了一路。錢國慶心裡煩透了,但一句話也沒有。他很清楚,眼下根本就沒有他說話的權利。“日巴”是警衛班長和農場很多人的口頭禪,具體是什麼意思無從考證,據說是從藏語裡演化來的,反正不是什麼好詞。根據大家引用的頻率和習慣,估計跟四川話裡的“龜兒子”和普通話裡的“操蛋”有異曲同工之處。

第二章 雪入眼 四(2)

錢國慶把一切閒暇的時光都用在了對龔麗紅的思念和對那段美好而短暫的往事回憶當中了。他知道,她也一定在想念他。每當夜色降臨,漫天閃爍的星星就成了他和她悄悄訴說的信使。回憶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也給他帶來了無窮無盡的歡娛和甜蜜。

“八一”建軍節到了。這天剛收工,警衛班長便把錢國慶叫到一邊,神秘地說,蔣副營長要他晚飯的時候上家裡去。看著警衛班長那張故作高深狀的苦瓜臉,錢國慶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彆扭。這些日子以來,警衛班長在他面前講了無數把牛胯扯到馬胯上的道理,弄得錢國慶情願參加累個半死的勞動,也不願再聽他嘮叨一句。有一個問題,錢國慶始終沒有想明白,農場為什麼就沒一個教導員,或者指導員什麼的政工幹部呢?

晚飯的時候,錢國慶並沒有去蔣副營長的家,他實在想象不出自己端著一碗白米飯,站在人家門口喊報告是個什麼樣子。警衛班長來了,態度嚴厲地當眾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