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斑斕落在夜色沉沉的荒漠上,戈壁殘垣下,紫瑛跨坐在端牆之上,抬眸望向迷離如蜜色的月鉤,彷彿唾手可得,抬手卻見指尖與那天空相隔甚遠。紫瑛將背在背上的琴取下,靠在膝蓋上彈奏起來,音律高高低低,像溪水拂過淨透的雨花石的聲音。
星華坐在腓腓的背上,從靴子上取下一把刻刀,隨意在端牆上揮毫。紫瑛一曲奏畢,星華的刻刀同時收起,那滿牆書寫的是返魂咒,平仄起伏恰恰與紫瑛那一曲返魂曲的宮商角徵羽的排序一致。
紫瑛垂眸望去,慢條斯理地念了出來,竟然就是一曲吟歌。
紫瑛看向星華,道,“這返魂咒竟然還可以是這樣子的?”
星華清了清嗓子,道,“不然,長公主以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沒有想到占卜師的返魂咒竟然優美如歌,如泣如訴,想來比神族的返魂曲還更有效些的吧?”紫瑛笑道,又說,“我已經如你所願,為這荒漠上的亡魂奏了一曲返魂曲,那是不是你該把答應我的卦給算一算。”
星華聞言,低頭笑道,“卜卦也不是這般輕巧,信手拈來的。何況夜已深沉,陰盛陽衰,不大利於卜算神族的卦象,只怕即便是算出來了,也是凶多吉少,何必聽呢?”
“我都不介意,你倒介意起來了。”紫瑛從斷牆上抓起了一把黃沙,黃沙從指縫溜走,慢慢傾瀉而空。她自己倒是沒有在意那些沙子落地後是個什麼模樣,反而是星華十分認真地看著那些沙子落地後的樣子,面色漸漸沉暗下來。
星華從腓腓身上翻身而下,腓腓從沙堆裡起身,衝著長空悲鳴了一聲,十分空遠,迴音激盪好幾回。
一直和夜子羌,還有阿魯熙相擁而睡的阿魯巴航,忽然被腓腓嘶鳴驚醒,起身看著星華,問道,“這是怎麼了?”
星華眸光從遙遠無邊的荒漠深處收了回來,對著紫瑛道,“長公主,方才我為你卜了一卦,今夜你又將遭逢一劫。”
“什麼劫?”紫瑛問道。
紫瑛的話音剛落下,身後忽然拔地而起一股黃沙漩渦,以極快的速度將紫瑛捲入其中。紫瑛還來不及反應,已然連尖叫的嘴巴都被黃沙堵住了。她覺得自己被轉得眩暈還是其次,關鍵是口鼻都被黃沙堵住了,這樣窒息下去,死期就在眼前了。
阿魯巴航立即吩咐阿魯熙帶著夜子羌離開,他要飛身去救被捲入的紫瑛,卻被星華攔道,“現下最好誰都別動,我們一動就會帶著這個黃沙漩渦一起動,誰都沒有生還的可能。”
阿魯巴航聞言,抬眸去看這個宛如水柱一般的黃沙漩渦,拔地而起,卻連在墨色的蒼穹之中,彷彿天地就靠著這根長柱相連一般。阿魯巴航問道,“這是什麼?!”
“從前,我們占卜師一族把這個叫做沙龍捲,我的母親告訴我,若是被捲入沙龍捲之中不一定會死。但是可能會被捲到一個未知的時空,那裡或許是我們年少的時候,也或許是根本還沒有我們的時代,又或者是我們已經死去的時代<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但是,無論是哪一種,我想都不會是什麼好的經歷。至少,在我的記憶裡,被沙龍捲帶去的占卜師還沒有一個回來過。而我們占卜師滅族的起源,也是這個沙龍捲的出現,今晚要死去的不知道又有多少夜狼獸了。”星華說道。
阿魯巴航抬眸,望了望九重天,這裡的法曲是當年父神親自佈下的,所以極其深厚。他想要衝破法曲給瑾譽殿下遞送訊息,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紫瑛被帶入另一個時空麼?
而紫瑛在那個沙龍捲裡,頭昏腦漲到幾乎要死去的時候,竟然只覺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震,屁股撲通著地,口鼻之中的黃沙也被這劇烈的摔墜給抖了出來。紫瑛吃痛地驚叫了一聲,等到她定了定心魂,睜開眼睛認認真真地看清四周的時候,被自己眼前的景象狠狠地震驚了。
這裡難道就是離疆唯一的綠洲麼,竟然美得猶如隔世。天藍水碧,和這綿延了千丈的梨花,淡雅的清香瀰漫在鼻息裡,心曠神怡。紫瑛從地上起身,左顧右盼,只看到一個孩子怔怔地望著她。
紫瑛遂問道,“這是離疆上唯一的綠洲對麼?”
那個孩子搖搖頭,道,“這就是梨疆啊。”
“我知道,我是想說,離疆不是一片荒漠麼?那你們這裡是不是就是綠洲呢?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孩子依舊搖搖頭,道,“梨疆就是這裡,這裡就是梨疆,你是不是腦子摔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