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扭頭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正臉——沈冽。果然有著這樣眼神的人,除了沈洌還有誰?
這大熱天的,我走在太陽底下都熱得吃不消,他穿著一身厚厚的棉服戴著頭套,豈不是要悶壞了?
我剛想上前和他說兩句話,腳一邁出去才覺得不對。他上次找我借錢的事兒還沒完呢,我也分明說過不想再看見他了,現在過去跟他說話算怎麼回事兒,這不是自己抽臉呢嗎?再說了,他和我非親非故的,他願意自己在大熱天的吃這個苦,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我就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遠遠地打量著沈冽。
他摘下頭套的時候重重地舒了一口氣,用機器貓的玩偶手套扇著風。他的頭髮全溼了,臉色憋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不用想也知道,他現在一定熱得像架在蒸爐上燒。
撩開溼發,沈冽露出了他那張帥氣的臉。這張臉天生張來就是招蜂引蝶的,他剛坐下不出兩分鐘,就有女生紅著臉端過來一杯酸梅汁請他喝。沈冽冷冷地看了人家一眼,只是擺了擺手,連個拒絕的句話都沒說。
哦,這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少年!我看到這一幕,心中默默地為送酸梅汁的女生默哀。
他脾氣太過孤僻怪異了,永遠用戒備的眼光看人,和人保持著距離。
又坐了一小會兒,他戴上頭套繼續投入工作,我看了看前後時間,前後加起來不足五分鐘。
看到他這樣持續高強度的工作,我不免好奇起來:他到底能堅持多久?等過一會兒他一定會覺得頭暈眼花,汗流如柱了吧?說不定他片刻後就會覺得這工作又辛苦又枯燥,很快就會放棄了。
我心中這樣想著,為沈冽的耐力估算了一個範圍。為了印證我的猜想,我就坐在樹蔭下面遠遠地看著。我愜意地在樹下的長椅上作壁上觀,而沈洌則頂著烈日、忍受著高溫,在太陽底下繼續發傳單。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這一看竟然就看了一個半小時!
“真是奇了怪了,難道他的身體是鐵打的嗎?”我焦躁地看著手錶,然而手錶上不斷走字的秒針告訴我,他的確是堅持到了現在,並正在繼續堅持下去!
我默默地看著對面那個發傳單的人,暗想我終究還是小瞧了他。
下午兩點半,太陽熱得像個火球,曬得樹葉子都開始焉耷了。
為了避暑,街頭的人紛紛散去,市中心的人流量也開始減少。沈冽發完了所有的傳單,終於脫下了一身厚重的玩偶服,到主題餐廳那裡去找老闆結工資,拿薪水。他拿到薪水之後卻沒有坐下來歇一歇,喘口氣,而是立刻動身朝著下一個地方趕去。
我跟在他身後看著這一切,為這個人充沛的精力感到不可思議。我今天還就真不信這個邪了,非要看看他的極限在哪裡!他不可能一直這麼高強度無休地幹下去,工作這麼辛苦,我想他的體能應該很快也到達極限了。
我自己一個人莫名其妙地和自己槓上了,尾隨著沈洌去了他下一個工作地點。誰知一路跟了下去,我沒看到我預想的結果,反倒是吃驚不小。
沈洌一天的時間排得滿滿當當,被各式各樣的兼職所充斥,既是一場耐力戰,又是一場車輪戰。
他結束了發傳單的工作後,先到了一家健身房來來回回擦了一遍地板,將裡面的器械收拾歸置。他忙得差不多了,健身房開始營業,他又火急火燎地趕到一家餐廳裡去洗盤子。
他工作的這家餐廳地處鬧市區,到了飯點的時候人頭湧動,客人往來不絕。一盤盤沾滿油汙的盤子被端進後廚,端出來的時候被洗得乾淨鋥亮。我在這家餐廳點了兩個菜,慢條斯理地吃著,親眼看著這裡得客流量三個小時之內完全沒降過。雖然不知道後廚有幾個人在洗盤子,想來他的活不會太輕鬆。
三個小時後他換了衣服匆匆從後廚出來,手裡拿著一個肉夾饃,一面啃一面匆匆往外奔去。我唯恐追丟了他,也顧不上找零了,抄起錢包就跟了上去,卻見了進了一家寫字樓,之後就再沒出來。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寫字樓對面的露天咖啡廳裡,翻來覆去地看錶。我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多小時了。一個人的時候容易犯困,我喝了兩杯咖啡提神。
我跟著他奔波了這一整天,總結下來也就是三個字:我有病。
若不是我有病,為什麼我要跟著這個人橫穿大半個b市,跑得我小腿發酸?若不是我有病,為什麼我要在餐廳、咖啡廳裡坐著,想盡辦法消磨時間,忍受漫長等待的枯寂?
說來說去,這一天橫豎不過是我自己在找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