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七絃豎琴的吟遊詩人打算出城,因為城內從來都不是個演奏的好地方。這裡的人們雖然不會取笑他,但是看他的眼神卻充滿了憐憫和悲傷,就像是在看一個掉進沼澤裡的孩子在無助的掙扎。馬文寧可他們取笑他,諷刺他,也不要他們去同情他。
他儘量不去注意那些對他指指點點的人,儘量讓自己的腳步變的更快,鞋底和地面頻繁的摩擦,以至於馬文似乎能夠感覺到鞋底傳來些許的微熱,暖暖的,很是不錯。他知道這種感覺很可能是幻覺,但是這樣的幻覺卻能夠將他的注意力從周圍的目光轉向自己的鞋底。
感謝我有一雙會發熱的鞋,馬文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孩子,哪怕再悠揚的曲調也不能當飯吃。”馬文仍清楚的記得城裡的長老對他說的話:“你的手臂沒有足夠健壯的肌肉來保證你將沉重的漁網拉起;你的手掌沒有厚實的繭子來保護你不被黑麥鋒利的麥葉割破;你的面板缺少海風的吹打,你的脊柱缺少耕作的鍛鍊,這樣的你,怎樣在這個艱苦的世界中生存?”
馬文知道長老的這番規勸是對他的好意,但他仍舊想大聲的反駁:“我有靈巧的手指,我有優美的歌喉,我可以用歌聲養活自己,人們會為我的歌唱將金幣鋪滿廣場,會為我獻上最甜美的蜂蜜和最肥嫩的羊脂。這些不只是白日的囈語,因為世界不只是伊卡!”但是最後,他終究什麼都沒說,因為他知道,即使找再多的理由,說的再多,也無濟於事,人們會從規勸變成沉默,但是看法卻不會改變。
在經過屹立著三尊代表漁夫、農民、戰士雕像的伊卡廣場之後,馬文聽到一個聲音對叫他道:“嘿,歌者,又要去城外練習麼?”聲音從頭頂傳來,清脆而甜美,馬文抬起頭,一個女孩嬌美的面容出現在旁邊屋頂閣樓的窗戶邊。
女孩將頭倚在窗沿邊,紅色的緞帶隨意的系在頭上,滿含微笑的注視著馬文,在看到馬文仰著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後,女孩不禁失笑了一下,露出的牙齒比天鵝的羽翼還要潔白。她伸手向窗外扔出一件東西,打向了發愣的馬文。女孩扔的很準,小巧的事物直直撞向了歌者的額頭,復又彈落在地。
馬文下意識的閉上眼,隨後感覺額頭被女孩扔出的東西擊中,不是很疼,卻似乎有些溼潤。他低頭看向落在地上的事物,事物的形狀伊卡人再熟悉不過,那是一枚橢圓形的棗核,上面還帶著少許的果肉和一些灰塵。馬文將七絃豎琴換到左手,彎腰將棗核撿起,感覺到它的表面還有著微微的溼潤,這讓馬文意識到這枚棗核也許上一刻還停留在女孩的口中,而那些溼潤自然就是……
這樣的發現讓馬文心裡微微一蕩,手上的棗核越發的燙了起來,熱度蓋過了鞋底,卻敵不過心裡。他想將手上的棗核扔掉,卻又有些捨不得。
“問你話呢,為什麼不回答我?”女孩的聲音再次從頭頂響起,驚醒了陷入‘沉思’的歌者,這使得他不禁為自己之前的幻想有些臉紅。不,那都是因為棗核太燙了。
“是的,莉莎,是的,我要到豪豬石林去,就像往常一樣。”馬文回答道。莉莎是伊卡城裡唯一一位欣賞他歌謠的人,也是他唯一的聽眾,而在馬文心裡,莉莎卻不僅僅只是他的聽眾。
他一邊回答,一邊不著痕跡的將那枚棗核放進了自己的兜裡,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卻又隱隱的有些興奮。
“那你要保證只呆在‘豪豬’的邊緣,否則它的‘尖刺’會刺傷你。”莉莎笑道。
“我保證,我會站在它刺不到的距離,用歌聲向它反擊。”馬文開心的回答道,一方面是因為女孩話語中的關心,一方面是因為順利裝在口袋裡的棗核。
“有什麼新的歌謠麼?”女孩問道。
“有的,最新的歌謠,前段時間商人給我帶來了新的曲譜。”馬文的聲音有些興奮。歌曲的曲譜大多都是格里芬王國那邊過來的商人帶給他的,就是馬文用水晶換七絃豎琴的那個商人。商人每年一般只來一次,只在酸棗成熟之時,帶著數輛馬車和護衛,來到伊卡收購酸棗。
深秋是酸棗成熟的時節,這個時節伊卡人已經將這種‘紅寶石’一樣的果實採摘完畢,或是釀酒,或是曬出多餘的水分放入地窖封存,這樣幾年都不會變壞。
“但是我還沒有練習好。”馬文隨後又有些不好意思:“等我學會後再就演奏給你聽。”
“一言為定,到時還在‘東劍尖’渡口的那個懸崖邊?”女孩問道。
“還在那裡!”
閣樓的視窗內傳來了莉莎母親的聲音,似乎是在叫莉莎去做什麼,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