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了吉時。好在負責傳臚的禮部官員認得他,一直拖到最後一刻,眾人才見到周錦嵐慌慌張張地姍姍來遲。
周錦嵐還未來得及解釋,便一頭扎入了隊伍,一行幾百人這才在新科狀元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走近朝堂。二甲四十三名的位置讓周錦嵐的視線很是受阻,正所謂是前也望不到頭,後也看不到尾。他目光所及之處,只能隱約見到打頭的狀元郎小小的背影,還有他簇新的袍子,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隊伍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之間,大夥就在大殿外停住了。
原來不是都進去,周錦嵐無趣地暗道。不過想想也是,這大殿再怎麼宏偉,也容不下這麼些人同時站立吧?
耳邊只聞得裡面太監尖利的高聲:“宣——新科狀元方子璞、榜眼杜月林、探花劉雅重進殿——”
周錦嵐登時就愣了,腦袋裡一片空白,就好像晴天一個霹靂打在了腦門上一般:
新科狀元,誰?!
愣了有好一會兒,殿上的人說了什麼他也一概沒聽見,耳邊只不斷地縈繞著“新科狀元方子璞”七個字,一遍又一遍。
那日剛散朝,周錦嵐一出宮門便四處尋覓方子璞的身影。無奈他們不是一路出的大殿,都到這時候了也不知去哪裡找人。周錦嵐此時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腦子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儘快找到小書生,他沒由來的感覺到,若是遲了一步,自己就要與小書生越走越遠了。
周錦嵐沒有坐轎子,他在京城的大街上一路狂奔,就好像身後有一隻猛虎在追趕著他似的。
目的地是石府別院,不知為何,平素里門庭若市的別院,今日卻很是冷清。看門的小廝也好似提不起精神,慢悠悠地帶他進了門。好在他剛進門沒多久,琅嬛就回了。
“石淵呢?”周錦嵐甫一見到琅嬛,沒頭沒腦地就發問,汗水順著他的衣領不住地往下流淌。
琅嬛看起來有些憔悴,微微一皺眉,道:“不知道。這兩天別上這兒找他,他回本家住去了。”
“那方子璞呢?”
“他?早就搬走了。”
周錦嵐吃驚:“搬走了?”
琅嬛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帕子,塞進周錦嵐手裡:“擦擦汗。”
“你說他搬走了?”
“是,五天前,”琅嬛一邊說著,一邊賴洋洋地找了張凳子坐下,“其實我們倒不希望他走,只不過我們這裡廟小,如今怕是容不下他這尊大菩薩了。”
“他中了狀元,你們知道嗎?”周錦嵐追問。
“知道,昨天從繁昌街傳來的捷報,我恰好聽到了。”琅嬛淡淡地答,“你這是在找他?”
“廢話,”周錦嵐懊喪地低了頭,“我倒不知如今還能上哪兒找他了…”
“哈哈,”不料琅嬛卻笑了,“你找不到他的人,那御賜的新科狀元府難道也打聽不到?”
一語點醒夢中人。是啊,御賜的新科狀元府。
“謝謝提醒…”周錦嵐沒精打采的道了謝,晃晃悠悠地就往後堂走。
“你去哪兒?”琅嬛在身後問道。
“回屋坐會兒…”
琅嬛看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忽然就笑出了聲:“回屋…真當這兒是自己家了…”
周錦嵐一路神思恍惚,輕車熟路地就摸到了西邊廂房,右拐,第二間。
才五天的時間,周錦嵐發現房間裡竟然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從靠著窗邊的茶水桌,到床頭的几案,再到小書生受傷在床時慣常寫字用的矮桌、矮桌上華貴的文房四寶,一切都是原樣,一切都沒有動過。
周錦嵐慢慢走到衣櫃前,顫抖著雙手開啟了櫃門。果然,他連一件衣服也不曾帶走。來時一件浸了血的衣衫,去時還是那件。他為他準備的東西,他一件都不曾拿走。
“但我此番考試,一則為的是家母在天之靈有個安慰;二則,如蒙朝廷不棄,派做官員,在下也想以一己之力福澤一方百姓。”
小書生的話語在耳邊清晰的迴響起來。
周錦嵐低落地在床邊坐下,將頭埋進了方子璞曾用過的枕頭裡:“原來,你真的不是池中物…籠中鳥…”
許是老天爺為了應景,只聽得“啁啾啁啾”一陣鳥鳴,周錦嵐猛地一抬頭,透過廂房的雕花窗戶,他看見琅嬛正站在對面廊簷下逗弄著那隻黃鸝。
琅嬛溫柔的帶著微微喑啞的嗓音從視窗飄了進來:“你也想他了麼?我也是…只可惜,他總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啊…”
是啊,這話說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