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回去的時候喬正僧開的慢了,那種凝重的氣息還在,但他整個人好像冷靜了一些。
初冬的黃昏,很應景的提前到來。濃雲不知道何時密集,狂風吹起的落葉,蛾子似得圍著車子轉,時不時的拍打在車窗玻璃上。
吳麗環扒到窗邊抬頭看,不自覺的嘀咕了一句,“要變天了。”
她說的沒錯,車子開到仙月林的時候,風小了,但空中飄起了細雪。雪下的不急,只是在舞廳霓虹的照耀下,格外紛揚的樣子。
車子停下來前,喬正僧有一句話交待給吳麗環,“不要找天字會,先報警吧。”吳麗環下車後,喬正僧既不去辦公室,也沒有回家,而是一路開到了海邊。天色更加昏暗,下雪的冬夜,月亮是不會出來的。正是晚飯時分,碼頭的人散去了,遠處道上的路燈照不到這邊。潮水在暗處湧動,如一頭蟄伏的獸,你可以聽到它呼吸的聲音。
這是那個人喜歡的地方,喬正僧知道他常來。以前,無非是以為他想看船,那些水面上來來往往行駛的船隻。但今天他覺得,似乎又不是這樣。
天津,何嘗不是一座逼仄的城,但就因為臨靠了這片水域,顯得大不一樣起來。
南京和天津,在喬正僧心中沒甚區別,但對於楊滿,這是片觸手可及的海市唇樓。但他終於沒有給他,而是把他關了起來,另一種程度上的。
口袋裡的這張聘書,究竟是不是困獸撕開囚網的利刃?喬正僧心中猜疑。他從來不懂那個人的心思,他的軟弱和勇敢,妥協與堅持……總是拿捏不好。或許,這就是目前局面這麼失控的原因之一。
喬正僧如此想。
大海無聲的吞噬落雪,那些在屋簷,樹梢和地面上輕易累積的雪花,掉入水中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喬正僧回到車裡,用雨刷刮掉車上的薄薄的一層積雪。等他開到家的時候,前窗玻璃留下幾道淺淺的水痕,已經在寒風中凍結成冰。
夜空中沒了飄雪,徒留下溼冷的空氣。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今年的初雪,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竟然如此短暫。
在盛世裡,錢的力量往往無窮,但亂世就不一樣了。亂世的人胃口更大,因為規則經常被打破,因為朝不保夕。
喬正僧花了大錢,警察局也夠賣力,天津城內外掘地三尺的搜了一遍。當然,結果是一無所獲。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案子沒有進展,局長愛莫能助的來交差。秋雁得了訊息,簡直要哭倒在地上,而吳麗環則冷眼看這位辦砸了事也不退錢的主。
天津警察局局長,同時也是保安警察隊的大隊長魏炳材,對眼前這位仙月林的紅玫瑰慕名已久,只可惜下手晚了,被一個流氓頭子捷足先登。他來之前是沒想到美人在場,此刻收穫意外之喜,整個人已經酥倒半邊。
喬正僧故作輕鬆的打發了局長大人,不禁沒有半點責備,反倒加送一筆銀錢,犒勞隊上辛苦辦事的兄弟。
魏炳材深感喬正僧的仁義,心滿意足的走了。
等人走後,喬正僧隨口吩咐旁邊,“幫我約日本領事吃個飯,剛才那傢伙也一起叫上。”
吳麗環聽了微微吃驚,不由得躊躇了一下,因為放在平時這些不該她做,而是劉羅新的工作。但既然喬正僧慌不擇路的吩咐了,她也沒什麼好推脫的。
喬正僧的身份加上吳麗環的手腕,約日本領事吃個飯並不難。難的是他在飯桌上求人辦的事。喬正僧要在日租界找人,而天津的警察是不能進入租界搜查的。
因為滿洲國的成立和廖枯人的被暗殺,日本在中國的處境頗尷尬,各地反日抗日的呼聲很大,其他友邦也略有微詞。但聽說當局要派人進來查案,領事先生立即擺出備受侵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樣子,全然忘記自己身處的是他國領土。
於是喬正僧解釋,這並非當局的意思,而是他的一位朋友莫名失蹤,所以委託警察隊幫忙尋找,完全以私人名義。
因為時局敏感,這個解釋又如此蒼白,不說日本領事小林宗一郎,要不是這案子已經查了半個月,就連同坐的自己人——魏炳材都要將信將疑了。
領事先生髮出很尖銳的質問,“喬先生要搜查日租界,莫非懷疑這起失蹤案與我大日本帝國有關,不知道你這位朋友是個什麼人物,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知道?”
喬正僧坦然回答,“是我的一名屬下,也是喬某的心上人。”
除了吳麗環,另外兩位的臉色都變了變。這個答案讓人心情複雜,有道是“只論風月,勿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