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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部分

看不到幾行,胡雪巖將信擱下,開口說道∶『我要起來。』

於是螺螄太太叫起丫頭,點起燈火,撥旺炭盆,服侍胡雪巖起身,他將德馨的信,置在桌上細看。一張八行箋以外,另有一個抄件,字跡較小,需要戴老花眼鏡,才看得清楚。

抄件是一道上諭∶『諭內閣∶給事中郎承修奏請,責令貪吏罰捐鉅款,以濟要需一折,據稱該給事中所開贓私最著者,如已故總督瑞麟、學政何廷謙、前任粵海關監督崇禮及俊啟、學政吳寶恕、水師提督翟國彥、鹽運使何兆瀛、肇難道方浚師、廣州府知府馮端本、潮州府知府劉湘年、廉州府知府張丙炎、南海縣知縣杜鳳治、順德縣知縣林灼之、現任南海縣知縣盧樂戌,皆自宮廣東後,得有巨資,若非民膏,即是國帑等語,著派彭玉麟將各該員在廣東居官聲名苦何,確切查明,據實具奏。』這跟胡雪巖無關。

另有一個附片,就大有關係了∶『另片奏∶聞阜康銀號關閉,協辦大學士刑部尚書文煜,所存該號銀數至七十餘萬之多,請即查明確數,究所從來,據實參處等語,著順天府確查具奏。』

接下來再看德馨的親筆信,只有短短的兩行∶『事已通天,恐尚有嚴旨,請速為之計。容面談。』

『你看!』胡雪巖將信遞了給螺螄太太,『話沒有說清楚,「容面談」是他來,還是要我去?』

『等我來問問看。』螺螄太太將遞信進來的丫頭、由鏡檻閣調過來的巧珠喚了來,關照她到中門上傳話,趕到門房去問,藩司衙門來的專差,是否還在?如果已經走了,留下什麼話沒有?

這得好一陳工夫才會有回話,胡雪巖有點沉不住氣了,起身蹀躞,喃喃自語∶『嚴旨,嚴旨!是革職還是抄家?』

螺螄太太一聽嚇壞了,但不敢現諸形色,只將一件大毛皮袍,一件貢緞馬褂堆在椅子上,因為不管是德馨來,還是胡雪巖去,都要換衣服,所以早早預備在那裡。

『 「速為之計」,怎麼「計」法?』胡雪巖突然住足,『我看我應該到上海去一趟。

『為啥?』

『至少我要把轉運局的公事,弄清楚了,作個交代,不要牽涉到左大人,我就太對不起人了。』

『光是為這件事,託七姐夫就可以了。』

『不!還有宓本常,我要當面同他碰個頭,看看他把上海的帳目,清理得怎麼樣了。』

商議未定之際,只見巧珠急急來報,德馨已經微服來訪。胡雪巖急忙換了衣服,未及下樓,已有四名丫頭,持著宮燈,前引後擁地將德馨迎上樓來。

胡雪巖在樓梯口迎著,作了一個揖,口中不安地說∶『這樣深夜,親自勞步,真正叫我不知道怎麼說了!』

『自己弟兄,不必談這些。』德馨進了門,還未坐定,便即說道∶『文中堂怕頂不住了。』

『文中堂』便是文煜,現任協辦大學士刑部尚書,所以稱之為『中堂』。

他是八旗中有名的殷實大戶,發財是在福州將軍任上。海內衝要重鎮,都有駐防的將軍,位尊而權不重,亦談不到什麼入息,只有福州將軍例外,因為兼管閩海關,五口通商以後,福州亦是洋商貿易的要地,稅收激增,所以成了肥缺,文煜因為是恭王的親戚,靠山甚硬,在這個肥缺上盤踞了九年之久,及至內調進京,又幾次派充崇文門監督,這也是一個日進斗金的闊差,數十年宦囊所積,不下千萬之多。在阜康,他是第一個大存戶,一方面是利害相共,休慼相關;一方面他跟胡雪巖的交情很厚,所以從阜康出事以後,他一直在暗中支援,現在為鄧承修一紙『片奏』所參,紙包不住火,自顧不暇,當然不能再替胡雪巖去『頂』了。

『雪巖,』德馨又問∶『文中堂真的有那麼多款子,存在你那裡?』

『沒有那麼多。』胡雪巖答說∶『細數我不清楚,大概四五十萬是有的。』

『這也不少了。』

『曉翁,』心亂如麻的胡雪巖,終於找到一句要緊話∶『你看,順天府據實奏報以後,朝廷會怎麼辦?』

『照定製來說,朝廷就不會聽片面之詞,一定是要文中堂明白回奏。』

『文中堂怎麼回奏呢?』

『那就不知道了。』德馨答說∶『總不會承認自己的錢,來路不明吧!』

『他歷充優差,省吃儉用,利上滾利,積成這麼一個數目;似乎也不算多。』

『好傢伙,你真是「財神」的口吻,光是錢莊存款就有四五十萬,還不算多嗎?』

胡雪巖無詞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