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叫連清平為哥的,偌大個連家,唯有連家次子連晉。早年便負笈遊歷萬里,多年不在家,後因水土不服,染病歸鄉。連家請了多位神醫,卻仍不見好。最終整日咳嗽,被整個瀚海城年輕一輩譏笑為“病秧子”。
當然,這個綽號,自然是不敢當著連清平的面直說的。這一點,龍為、冥暗等人曾經試過,最後鼻青臉腫的閉關了一個多月。
連清平道:“今日休閒了一下,難得今夜出了明月,便想著過來與你下一盤棋。”說著,他舉起了左手酒壺:“而且,這等陰冷天氣,難免會寒氣入骨,於你身體不利。所以我特意帶了壺烈酒給你暖身。”
連晉笑了一下,快步走過來,直接奪過酒壺,輕嗅了一下,嘖嘖讚歎了一句:“西北邊境獨有的“割喉”,應該還是十年陳釀,不錯不錯!”
言罷,就這麼大刀闊斧的一飲而盡,顯得急不可耐。
“割喉”,就其名字而言,便足見此酒的濃烈香醇。
就算是嗜酒之人,面對著西北獨有的烈酒,也只敢小口飲啜。若是喝多了,喉間便會猶如烈火灼燒。入腹之後,暖身更燒身。
一方水土一方酒。相較於江南的清酒而言,此酒極烈,大抵也只有西北那等苦寒之地,才能釀造的出。
而眼前的書生,就這麼毫不遲疑的大口灌了起來。飲酒之間,臉色只是微微漲紅,眼睛卻變得比平時明亮無數倍,除此之外,平靜如常,根本沒有一絲醉意。
酒非一般濃烈,人非一般尋常。
一口飲罷,酒壺已然空了,只餘下悠悠酒香,在庭院之內經久不散。
連清平微笑了一下,道:“你這酒量,在負笈遊歷的時候算是真的練出來了。”
連晉直接拿袖子擦了擦嘴,渾不在意的道:“那是,就算是真正的邊境那些善能飲酒的老兵,都不是我的對手。”
言罷,他忽然嗅了嗅,搓手道:“不對,哥,是不是還有一壺“割喉”?!”
連清平無奈搖了搖頭,從袖子中拿出了藏著的一壺酒,道:“還是瞞不了你啊!”
連晉伸手來奪。
連清平劈手打斷了連晉,晃了晃酒壺,道:“老規矩,下棋,贏了便歸你。輸了,便沒得喝。”
連晉苦臉,轉身進房,從裡面拿出黑白二色雲子。
就這般,藉著月色清輝,二人落子爭酒。
所幸,今夜的月亮,經過幾日的大雨沖刷,顯得極為明淨洗練。二人月夜下棋,有清輝照映,並不如何影響落子。
連晉慢悠悠的在天元之位落下一子,道:“哥,你來這裡,不僅是為了下一盤棋吧?”
連清平溫和的笑了一下,沒有理會連晉落子天元的這一無理手,直接將白子落於小目,點頭道:“的確。”
他揚起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只是略一沉默,道:“我打算近期向林媚求婚,就在執法者競選之後。”
連晉舉著黑子的手微微一僵,低著頭,裝作看棋,實則臉色微變。無言,落子。
連清平繼而落子。
不斷落子。
片刻後,連晉抬起頭,臉上盡是一片僵硬笑意:“這麼急?”
連清平並未抬頭,彷彿在思考棋局,沒有注意到連晉的僵硬表情,道:“是的。”
他沉默一下,繼而道:“徵兵之役後,我會入邊疆。所以,我不想在踏入邊疆之前,留下遺憾。”
連晉低頭不語。
連清平輕輕一笑,道:“說這些,只是想要告訴你一聲,免得你到時候吃驚。”
連晉咳嗽了一聲,沙啞道:“那,林媚姐知道嗎?”
“尚不知道。”連清平站起身來,眉間盡是笑意:“不過今夜,我打算就去告訴她。”
連晉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片刻後,他自嘲一笑,丟下了手中的黑子,道:“敗給你了。”
一條大龍,幾乎被絞殺傾盡。
連清平皺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依常理而言,連晉不會如此乾脆利落的認輸。
連晉只是笑了笑,道:“快去吧,酒就當我送你了,新郎!”
不知為何,“新郎”二字咬的極重。
連清平搖了搖頭,道:“酒你就留著暖身吧!你身體太弱,還是早些休息。”
言罷,他輕輕拍了下連晉肩頭,轉身慢悠悠的走了。
似有清風掠過。
良久,始終低著頭的連晉微微抽搐,只是端著酒壺,慢慢的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