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被那一句話抽去了骨髓,整個人顫抖起來。
扣在掌心的那隻手幾乎讓他懷疑,這個人根本不是讓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那個陳少。
他的臉上一會灰黑暗塵,一會紅絲漫步,一雙幽深的眼怔怔地看著病床上的云溪,眼底的情緒複雜地就像是混合了所有世界上最難以言語的情感。
詹溫藍從來不知道,像陳昊這樣的男人,竟然有一天會失控到這樣的地步。
“出去!”突然,一聲低喝流瀉出來,打破了整間屋子裡所有的凝滯。
醫生護士們看著陳昊明明閉著雙眼,卻越加顯得刀鋒般凜冽的側面,毫無猶豫,頓時開啟房門,消失殆盡。
詹溫藍卻是放開他的手,虛扶著云溪,連眉眼都沒有抬一下。
“詹公子,如果你不想明天聽到倫敦那邊傳來什麼訊息,現在就給我消失。”詹溫藍在英國的身份或許能瞞得了一般人,但是,對於陳昊,這不過是一張隱藏得深一些的白紙。
不知什麼時候,陳昊已經睜開雙眼,但,他沒有回頭,他的聲音都似乎是即將失控脫韁的野獸,明明壓得極低,卻讓人覺得下一刻就會呼嘯爆發。
詹溫藍扯開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動分毫。
這一刻,如果那群醫生護士還沒有離開的話,怕是看到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子臉上的表情,都能嚇得心臟停止。
陳昊強自忍耐地捏緊手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他的心渴望著用極致的手段一根根地將這個人的骨頭捏碎,但他的理智依舊在提醒著,這個人,冷云溪在乎。
不。
他忽然低笑,這裡沒有什麼冷云溪,有的只是笪筱夏,他愛著,卻在三個月前就被碾成碎肉的笪筱夏。
那道手腕上的疤,除了蕭然、他以及笪筱夏,絕無第四個人知道。
或許應該說,除了他們三人,其餘知情的人都已經成了死人。
三年前,權利更替,當時黑白兩道各派勢力都在爭搶權利,他和蕭然是所有人的目標,晚上從夜店回來路上被人伏擊,攔住轎車跳進去時,就是一個睜大雙目目瞪口呆的女人望著他們不言不語。
像是傻子,又像是白痴,直直地望著蕭然,什麼反應也沒有,就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知覺一樣。
後面的殺手腳步一步步逼近,坐在駕駛座上的她卻痴痴地望著蕭然。
“嘭”——
玻璃一聲脆響。
門口的人冷笑地拿著手槍在他的身上開了個窟窿,眼底帶著漫天的鄙視和嘲弄:“陳昊,沒想到,你竟然會死在一個花痴手上。”
話音剛落,第二槍響起,卻是永遠地停在了那人的腦門上。
女人這才像是回神一樣,傻傻地看著後座的他。
窗邊是腦門被打穿的死人,身後是朝思暮想的蕭然和滿身戾氣的他。
她突然發了瘋一樣死踩油門,車子飛奔出去。
直到她手腕上的血流到了方向盤上,沁得整個空間一陣濃濃的腥味,才發覺,第一槍打碎車門玻璃的時候,散落的碎片在她手上開了個偌大的口子。
“停車。”始終不置一詞的蕭然說了這一句話。
然後……。
陳昊疲倦地閉上眼,後面,似乎變得一切都理所當然起來。
蕭然第一次正眼看了一個女人,竟然還是自家員工。
三年前,正是笪筱夏進入簫氏的第二個年頭。她愛慕的男人是公司第一人,如在天際,明明一個地方進進出出,卻從未有機會正面相遇。
他的那次攔車,卻是讓蕭然第一次將這個公司裡數以千計的員工中的一名真正地記到了腦子裡去。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她進簫氏,為的不過是蕭然,可那時,他的心卻已經收不回來了。
“詹溫藍,你先出去吧,我沒事。”低沉的女聲從背後傳來,陳昊的背僵直得失去了反應。沉重的呼吸卻是越來越低啞。
詹溫藍看了一眼冷云溪,伸出右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臉頰。
粉嫩的臉上因為失血過多現在蒼白得讓人看著心痛,但她的眼,猶如沉沉暮靄,那一絲詭異的光亮像是夜間的鬼火,魅惑異常。
她和陳昊之間有著不能為外人知道的事情。
幾乎在陳昊失控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猜到。
但是……
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吻,他漠然地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所有神色,輕輕一笑:“我就在門外,有什麼事情,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