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再三叮囑煙絡,一定要將此信親自交付蘇大人。”
蘇洵稍起身接過信封,這微微一動又牽起數聲低咳。
煙絡疑惑地瞧著他那張原本面色無華、眉宇間透著淡淡倦意的臉此刻愈發蒼白,她卻猜不透他是因何故至此?
蘇洵看了很久,幽黑的雙眸裡瞳色更加清淡,卻瞧不出什麼情緒,他復又抬頭看她,問道:“顧大人可有其它交待?”
“沒有。”煙絡雙手一攤。
“那……”他語音低微,似乎底氣不足,緩緩說道,“姑娘可知自己為何而來?”
“嘎?”她一臉驚詫,下意識後退一步,又踩著垂於身側的披帛,皺眉拖出。她還是沒有習慣這冗長的衣裳。
蘇洵看著她似笑非笑,這女子看似聰慧,要事上卻是恁地糊塗。
她不好意思地拿眼偷偷瞥他,一面老老實實、吞吞吐吐地答道:“我、我不知道。”
“方之未說?”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唔。”點頭如搗蒜。
“姑娘未問?”那雙黑瞳裡的神色淡得愈發透明。
“唔。”點頭如搗蒜。
“……”
煙絡羞得恨不能遁地而去,她怎會糊塗地忘了問清顧方之究竟要她來御史府做什麼,害得她現在被人如此嘲弄。只好嚅囁道:“顧大人的信上未講明麼?”
蘇洵好脾氣地將信紙置於她眼前,雪白的紙箋上寥寥數字:“此女可信。”
什麼東東?煙絡瞪圓了雙眼,是自己太笨,或是他們太聰明?此女可信?這、這句話算什麼?她求救般地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男子。
“看來姑娘需要重新介紹自己。”他的語氣一直淡淡的,覺不出一絲起伏。
煙絡為難地看著他,拜道:“民女姓施,施煙絡,是個——”她側頭想了想,“鈴醫。”
他挑眉看她,語氣慵懶,淡淡的眸子裡卻饒有趣味地亮了一分,“走方醫?”
煙絡無奈地嘆氣,他怎麼和顧方之一樣,都用此種語氣如斯神情表示質疑。“煙絡不才,卻有一技之長。”古代鈴醫或走方醫都是周遊於鄉野,有一技之長的醫生,由於他們以串鈴招呼病家,故得此名。這些人的醫術大多來自……師傅口授,每有獨到之處,往往以少數草藥和簡便的醫療方法治病取效。
而蘇洵似乎沒有細聽她後面的辯解,像是有些疲憊不堪,半靠著床沿,一陣輕喘,低弱的聲音裡現出一絲飄忽,說道:“煙絡橫林,果真好意境……”
“大人!”
眼見他快要倒下,屋內暗處突然閃出兩道迅捷靈敏的青色身影,一左一右地扶起了他。如鬼魅般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燈火下的兩名男子,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皆是青衣著身,眼神犀利,不同的還有他倆隨身的兵器,一劍一刀。煙絡不太懂江湖,不過隱隱覺得那兩樣兵器甚是不俗。劍,通體碧綠滴翠,綠得很深很濃;刀,上下火紅潤澤,紅得甚豔甚冶。
蘇洵緩緩清醒,兩人迅速收回支撐他的手,退到一旁。蘇洵終於支撐著坐了起來,緩了緩,才抬眉直視身前仍舊神色自若的女子,語氣冷冽,“滄海、亙木退下。”
煙絡眼角含笑,只安靜地看著他。
滄海、亙木二人領命,卻並未如先前一般完全隱進黑暗之中。
煙絡突然明白,堂堂一品太尉為何會任由她一個陌生女子深夜造訪——得如斯二人緊隨其後,恐怕少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吧。忽見滄海、亙木二人面有憂色,同時開口:“大人,施姑娘也行醫,何不——”
“不必!”蘇洵驀地打斷二人的話,一臉薄怒,唇色卻愈發蒼白。
煙絡雖然不明就裡,仍能察覺出此刻的異常——眼前的男子像是急疾纏身。顧方之雖提過他素來操勞又憂思過度,恐怕是指朝中事務紛雜繁瑣。但是,好好的青年男子就算再勞倦,亦無大礙。更何況此時他的情況根本不是脾土受損氣血耗傷的跡象!莫非是——中毒?煙絡俏臉剎時雪白。入室已久,她怎會笨得沒有察覺?難怪顧方之堅持要她的承諾,穆總管看她的眼神極其怪異,也難怪滄海亙木二人聽聞她是醫士便如此失態。所有的疑惑似乎全部迎刃而解。
只是。
她卻有更深的糊塗——他為何如此掩飾?顧方之應是為了救他逼著自己連夜來御史府,以他與顧方之的相知又怎會不明白“此女可信”的涵義,那麼他又為何拒絕?
蘇洵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疑惑的臉,聲音低微地幾乎在空氣中飄散開去,“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