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垂著頭。
但是,我試著推想,一個月前若林博士也命令理髮師父剪過這樣的頭髮,那麼,或許一個月前我也有過像今天凌晨一樣的恐怖經驗,而且,依博士的語氣推斷,應該不只這位理髮師父幫我剪過頭髮,如果真是這樣,在那之前,甚至更早以前,這種事已經反覆不知道多少次了,亦即,我只下過是反覆表演這些動作的一個可悲的夢遊症病患而已……
若林博士只是一個進行這類實驗的冷酷無情的醫學家……不,從今天凌晨至現在、發生於我周遭的一切事情,只不過是我這個夢遊症患者的幻覺……因為我正做著現在、在這裡、這樣被理髮修面的夢,但是我真正的肉體並沒有在這裡,不知已夢遊至什麼地方……
這樣想著,我猛然跳起來,帶著圍在脖子上的白布往前衝……心裡這麼想,事實上卻發現整顆頭被壓住,連眼睛、嘴巴都無法張開,屁股不由自主的落回椅子上,縮著頭。
那是兩根圓竹棍平壓在我頭上,而且不停轉動,壓得我幾乎氣都喘不過來,但是,那種心晴非常舒服……一時之間完全不知道到底自己是瘋子呢?或者誰是瘋子?恰似高興、悲傷、恐懼、不甘心,甚至過去、現在或宇宙永珍都與己無關的死者,只是頹然地靠著椅背,不知來自何處的一種輕癢、一種快感從全身每個毛孔滲入骨髓。
事情既然演變至此,也無可奈何了,我的心情幾近絕望:雖然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反正,今後就唯若林博士的命令是從吧!前途會變成如何也無所謂……
“請出來這邊。”年輕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睜開眼一看,有兩位護士不知什麼時候進入,像對待罪犯似地,從左右兩邊抓住我的雙手。而,理髮師也下知何時拿掉圍在我脖子上的白布,在門外用力撣落上面的頭髮。
這時,耽讀紅色書皮洋文書的若林博士合上書本,拉長他的馬臉,輕咳兩聲,雙手指著房門,似乎在說“請往那邊走”。
雖然滿臉發層和頭皮層,我仍勉強睜開眼睛,護士們拖拉著我,赤足踩在冰冷的石板,有生以來首次(?)走出門外。
若林博士送至門外,伹中途卻不知道跑去哪裡。
門外是寬敞的人造石走廊,左右各有五扇房門與我的房門相同顏色,走廊盡頭的昏暗牆壁上掛著約莫與身體同高的大鐘,外面同樣嚴密包覆與我房間窗戶相同的鐵格子和鐵絲網,大概就是今天凌晨發出嗡嗡聲吵醒我的時鐘吧!雖不知從什麼地方上緊發條,不過裝飾著舊式唐草圖案的長針和短針正逐漸移動至六點零四分,合金制的巨大鐘擺嚏嚏嚏嚏下停擺動,感覺上就像是在接受懲罰、反覆進行同樣動作的人
面向時鐘,左側就是我的房間,門旁釘著長約一尺的白色牌子,牌子上黑色哥德式文字寫著“精·東·第一病房”幾個小字,下方則寫著“第七號房”的大字,沒有病患的名牌。
我被兩位護士牽著,走往背對時鐘的方向,不久,來到明亮的戶外走廊,眼前出現一棟正面漆成藍色的兩層樓西式木造建築。建築物的走廊兩側是似血般鮮紅的豆菊、如白日夢般的雛菊、構成紅色與黃色奇妙內臟形狀的雞冠花盛開的潔白砂地,對面兩側是深綠色的松樹林。松樹林上方飄著淡淡的雲朵,在旭日的照射下,遠處靜靜傳來浪濤聲……
“啊,現在是秋天……”我想。
深吸一口清新冰涼的空氣,我心情輕鬆許多,但是,不容我悠閒欣賞周遭的景色,兩位護士拉著我的雙手走進對面藍色建築物的昏暗走廊。直來到右邊的房間前,一位正在等待的護士開門,陪同我們一起進入房內。
那是一間相當大、光線明亮的浴室。對面窗畔的石造浴缸冒起陣陣水蒸氣,讓一面由三片玻璃打造的窗子不斷有水滴流落。三位臉頰紅潤的護士一齊伸出粗圓的泛紅手臂,邁開泛紅的雙腳,猛然抓住我,三兩下就把我的衣服剝光,將我趕入浴缸。等我浸泡得熱燙而站起時,又立刻把我拉出,站立在沖洗場的木板上,用冰冷的肥皂和海綿前後左右、毫無顧忌的抹刷我全身,出其不意按住我的頭,直接用肥皂抹擦,讓整顆頭泡沫直冒,用著完全不像女人的手勁亂抓我的頭皮,隨即衝淋熱水,讓我連眼睛、嘴巴都不能張開,緊接著分別抓住我的雙手,以斬釘截鐵的語氣命令“到這邊來!”再度把我趕入浴缸。
那樣粗魯的動作……我忍不住想:或許今天清晨送早餐給我的護士也在這三個人當中,特地為了被我拉扯之事進行報復吧!另外,這可能也是她們一貫對付瘋子的態度……
一想到此,我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