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但求一死,也斷不能擔任這樣的罪名!”宸王又重重叩首於地,“如果父皇不相信兒臣,大可賜死兒臣,以為大哥報仇!”
“陛下……”皇貴妃嚇得慌忙爬到床邊去,抓著皇上的被子哭求道,“宸兒不懂事,說話衝撞了陛下,求陛下莫要和宸兒一般計較!宸兒只是因庸王之故太過悲痛,以至於說話糊塗了,他一定不是有心衝撞陛下的!求陛下千萬不要賜死宸兒啊,臣妾就只有這一個兒子……求陛下千萬不要和他賭氣……求陛下……”
聽得皇貴妃這急切不已的哭求,皇上將目光從宸王身上緩緩收回,落在皇貴妃身上。看了她半晌,無力地嘆息道:“瑤敏,朕在你心裡,就這般可怕嗎?”
皇貴妃抽泣著,叩頭道:“都是臣妾的錯!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把兒子寵壞了,讓他什麼話都敢說……”
皇貴妃真是被嚇傻了。她從沒有聽誰膽敢這樣較真兒地和皇上說話、甚至於是挑釁一般。如果皇上真的一怒之下殺了宸兒,可該如何是好呢?當然,她心底裡清楚,皇上不會這樣做。可若皇上一氣之下廢了宸兒的太子之位,在這種情況下,又與殺了他何異呢?那些個有意作亂的兒,不都趁此機會踩踏宸兒嗎?甚至於弄死他!
關心則亂,其實若是換做平時,皇貴妃定然不會這般慌亂,定然能想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風國江山的穩定,即便皇上真的認為是宸兒殺了庸王、真的和宸兒惱怒,他也不可能賜死宸王、更不可能動搖宸王的太子之位。
因為此時,一旦動搖了宸王的太子之位,便等於動搖了風國的國本。便等於告訴天下諸國,我風國皇室風雨飄搖,爾等速速來犯。
先前,宸王也擔心自己的太子之位會不保。但是在進了漪瀾宮見了父皇之後,他忽然明白過來,即便現在朝中仍有一半兒大臣是隻忠君的、即便父皇還有人可用,父皇也不可能廢黜他的太子之位,因為父皇自己根本不可能去上朝。所以為江山社稷計,即便父皇真的認為他殺了大哥,卻也不可能廢黜他。
原本,都已經想好了,不管父皇說什麼,他都只是一笑置之。
可到底,心底裡,他還是想要把他當成父親。在他不怕父皇會傷及母妃和他府裡眾人的性命之時,他務必要和父皇說個明白!即便是不孝,他也要儘自己的權力,讓父皇清醒過來!哪怕最終的效果是極其微小的,他也必須要這怎麼做!
因為,他把父皇當做他的父親。有些事情如果此時不說清楚,那麼在這一段父子之緣的今生裡,便永遠也說不清楚了。
皇上凝重地看了皇貴妃半晌……最終,長嘆一聲,對宸王擺擺手,道:“你退下吧。”
但,宸王卻是沒退下。
而是再一次抬頭,看向皇上,沉痛問道:“父皇可相信兒臣?”
皇上盯著宸王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
就在宸王懷疑,父皇是不是已經氣暈過去、只是還沒閉上眼睛之時,忽聽得皇上道:“老三,朕相信你……是朕太多慮了。老三……朕希望你不要怪朕,當你坐在這皇位上之後,你就會明白,它會將你變得懦弱、多疑、奸詐、狠辣……所有一切不好的,最終都會出現在你身上……當然,朕希望你是不同的。”
皇上嘆了一聲兒,再次疲憊地擺擺手,道:“退下吧……你大哥的喪事由你全權操辦。”
宸王頓了一下,很想要說幾句安慰父皇的話。可又覺得,所有可能說出口的安慰之言,都像是客套地敷衍。因為父皇此生行至今日,所經歷的一切煎熬,已經不是用幾句安慰的話便能化解的。因而只是恭順地應了一聲兒“是”,便起身退下了。
他輸了,即便是仔細謀劃了一番,父皇也還是懷疑了他;但他卻也贏了,因為最終,父皇真的相信了他。他,終於做到了。
這對父皇而言,或許很殘忍,但這依舊比糊塗著更好些。
一輪紅日向西而落,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宮裡便要有一場大喪。沖喜之事還未成,喪事便先來了,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
母妃給了慎妃這樣體面的身後事,心裡定然是委屈的。他知道,母妃恨透了慎妃。可這皇家裡,凡事從不以你的愛恨為準,只看應該與否、體面與否。
母妃在這皇家裡,以“體面”二字約束了自己大半輩子,自然也不差最終這一下兒。或許,這也不是最終的。
譬如父皇駕崩之後,若以母妃對父皇之心,只怕要隨著父皇去皇陵,長久地守著父皇;或許也會青燈古佛,只想靜靜度日。可是為了全他的體面,母妃卻必須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