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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呂芳:“奴才明白。”

嚴嵩和嚴世蕃聞言都是一振,抬起了頭淚眼巴巴地望向了嘉靖。

嘉靖望向了他們:“內閣還交給你們,該幹嗎幹嗎去。”

嚴嵩和嚴世蕃幾乎又同時磕下頭去:“臣謝恩。”

二人這才又從地上捧起紗帽戴上,嚴世蕃很快站了起來,嚴嵩手撐著地卻一時站不起來。

嘉靖望向嚴世蕃:“扶你爹起來。”

“是。”嚴世蕃幾步走到嚴嵩面前攙起了他。

嚴世蕃攙著嚴嵩的身影消失在精舍的大門外,嘉靖望著直對著精舍門通道南窗外連天的雨幕,雨聲彌天而來,彷彿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這時都籠罩在鋪天蓋地的雨中。

“錦衣衛那幾個人到浙江了嗎?”嘉靖突然又問呂芳。

呂芳連忙趨到他的身後,輕聲地:“主子,他們昨天晚上才走呢。”

“再派幾個得力的去!”嘉靖心情十分灰惡。

呂芳:“是。”

玉熙宮大殿外

晴日,嚴嵩的雙人抬輿照例都停在玉熙宮大殿的石階下,大雨驟至,兩個當值太監早已將抬輿抬到了玉熙宮大殿的門外廊簷下靜候著嚴嵩出來。

明制,親王或老病大臣有特旨可以賞紫禁城乘雙人抬輿。所謂雙人抬輿,不過一把特製的椅子,靠背和兩側用整塊木板封實,只前方空著讓人便於乘坐,雨雪天還允許在上面加一覆蓋,前面加一擋簾,兩根竿子從椅子兩側穿過,由兩人或手或肩抬扛而行。嘉靖二十一年嘉靖帝搬進了西苑,紫禁城賞乘雙人抬輿便變成了西苑賞乘雙人抬輿。

嚴嵩任首輔,從七十五到八十就一直享坐這把抬輿。看天象知今日有雨,當值太監早已在抬輿上加了覆蓋,抬輿前也加了擋簾。

嚴世蕃沒有乘坐抬輿的資格,另有一當值太監早已給他備下了一把偌大的雨傘站在抬輿邊。

嚴世蕃攙著父親從精舍門外通道向大殿門邊幾乎是挪著走過來的。

畫外音:“從精舍門外沿通道走到大殿門邊也就五丈路程,今日,嚴世蕃攙著嚴嵩竟彷彿走了二十年。執掌內閣二十年來,多少風雨揮灑而去。今天這場大雨就憑著抬輿上那方覆蓋那塊擋簾和為嚴世蕃準備的那把雨傘還能遮擋得住嗎?”

高高的玉熙宮大門的門檻就在腳下了,嚴世蕃雙手加力欲將父親攙過去,嚴嵩這時竟停下了,推開了他的手,撩起了袍子,一條腿慢慢先邁過去,另一條腿又慢慢邁了過去。

嚴世蕃剛受了一番雷霆震怒,這時又被父親一陣冷霜劈頭打來,一時也負了氣,乾脆站在殿門內,看著他邁出門檻。

抬輿的當值太監可不敢怠慢,一個人立刻在抬輿後升高了轎杆以使前面的轎杆著地讓嚴嵩好邁過前面的轎杆,另一個立刻掀開了抬輿的擋簾候嚴嵩坐進抬輿。

嚴嵩這時竟看也沒看那乘抬輿,偌大的年紀竟徑自從大殿的石階走向漫天的雨幕。

幾個太監都懵了。

嚴世蕃這時不能再負氣了,立刻跨過大殿門檻從太監手裡接過那把雨傘倏地撐開追了下去,將雨傘罩在父親的頭上。

嚴嵩下了臺階又站住了,不看身後的兒子,只望著白茫茫的雨幕:“將雨傘拿開。”

“爹!”嚴世蕃這一聲叫得近乎慷慨赴義,“您老替皇上遮風擋雨,兒子可一直在替您老遮風擋雨!要殺要剮我一個人當了,不牽扯您就是。”

嚴嵩這才慢慢側轉了頭望向兒子,滿頭滿臉水淋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嚴世蕃,我告訴你。大明朝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那就是皇上!只有一個人可以遮風擋雨,那就是我,不是你!你和你用的那些人沒有誰替我遮風擋雨,全是在招風惹雨!皇上呼喚的風雨我遮擋二十年了,你們招惹的風雨沒有人能替你們遮擋。一部《二十一史》都只誅滅九族,唯有我大明朝可以誅滅十族!扔掉你手裡那把傘,它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嚴家。”說完徑自一個人任憑暴雨滿頭滿臉滿身打著,艱難地向前繼續走去。

嚴世蕃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水幕,接著手一鬆,那把傘立刻在風雨中飄滾了開去,自己也讓暴雨打著,朝父親若隱若現的身影跟去。

淳安縣城外碼頭

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確實太大了。在北京此時是狂風后的雷電暴雨,在這裡卻是烈日高照,新安江水湛藍澄澈地流著,停在江面的糧船浮在那裡動也不動。

白底紅字的“織造局”燈籠依然高掛在每條船的桅杆上,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