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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是凡胎俗子,更不是一張白紙,沒有文字,也沒有痕跡。”

尹福嚴肅地說:“一張白紙,沒有文字,也沒有痕跡,也能寫世間最美好的文字,畫世間最美好的畫。我已是一張粗糙的紙,滿是文字,而且還有不少錯字別字。”

“那正說明這張紙有分量,它記載著歷史滄桑,它有著奇特的經歷和重負,這些痕跡懂得人生的風風雨雨,溝溝坎坎,因此才有無窮的味道……”小姑娘嘆了一口氣,那朵玉蘭花朵般的臉褪去了豐澤,有點蒼白。

李瑞東在一旁聽了,可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想:尹爺和那小姑娘在說什麼夢話呢,什麼一張白紙一張糙紙一張馬糞紙的,轉來轉去,還是一張紙,嚼什麼舌頭?尹爺八成是離家太久了,想老婆了,不然怎麼跟眼前這個花朵般的小姑娘泡上了。小姑娘有點武藝,賴在大道中間不走,裝模作樣地繡花,八成是想要點什麼,是金銀財寶,還是寶馬香車?要不就是想給皇上續個妃子,唉,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君不像君民不像民,男不像男女不像女……想到這裡,李瑞東朝尹福喊道:“尹爺,這幾千口子都橫在這吶,你也七老八十了,人家小妞可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尹福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瑞東又朝那小姑娘嚷道:“我說小妹妹,你娘等著你回家烙貼餅子呢,看這天都快黑了,還不趕緊回家,要不然回去又要挨一頓臭揍。揍在屁股上還好說,有褲頭遮著;要是揍在臉上丟下一個疤花兒,看哪個男人家想要你!再說天一黑下來,半路上躥出幾個土匪來,看你這花骨朵兒般的身子,哪個不流哈拉子?一動起手腳來,你可就連哭都來不及了……”

李瑞東正說著,猛見眼前有個亮晶晶的東西一閃,他知是暗器,急忙一閃身,身後“哎喲”一聲,一個兵丁直挺挺倒下了。

這時,李蓮英又來到前面問究竟。

小姑娘又對尹福道:“你要是條漢子,你就朝西北方向我師姐的墓碑鞠幾個躬,我眼見了,心裡也就踏實了。”

尹福對著西北方向,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

小姑娘滿意地笑了,她打了一個響亮的唿哨。不一會兒,一匹雪白的駿馬從山後飛馳而來,小姑娘飛身跨上駿馬,駿馬卷著一股旋風朝山後飛奔而去。

“你叫什麼名字?”尹福大聲地問。

“於——小——玉——蘭——”這聲音像悅耳的銀鈴,飄蕩在山谷裡。飛馬賓士如一朵玉蘭花,好一朵豐腴純潔的玉蘭花!

皇家行列又開始前進,就像一隻只小甲蟲慢慢蠕動在這黑黝黝的山道上。

天,完全黑下來了,就像一把大黑傘,遮沒了光明。

前面有一個小山鎮,露出星星點點的燭光,就像是山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李蓮英傳達了慈禧太后的指令,今晚皇家行列就宿在這山鎮。

這個山鎮只有幾十間房屋,半山腰上有個小教堂,黑黝黝的。

尹福接連走進幾個黃泥牆院,除了土炕和破罐殘鍋之外,空無一人。鎮東頭有個院落冒出幾縷青煙。尹福走進那個院落,看到有幾隻像小貓一般大的耗子竄來竄去,院裡堆著亂石塊,一棵枯槐上吊著幾根草繩,晃來晃去。

尹福來到正屋,見灶臺前趴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婆娘,正在往灶臺裡添樹枝。這婆娘有四十歲光景,袒露著黃瘦的上身,肋條明顯地一起一伏,像被刀刻出來的,瘦稜稜的兩隻奶子像小面袋子一樣下垂著,烏黑乾巴的兩顆奶核就像兩個硬貼在上面的黑棗。她的褲子就像百葉布,補了一層又一層,膝蓋裸露出的肉跟褲子顏色差不多。她赤著雙腳,驚惶地望著尹福。

尹福和藹地說:“老鄉,不要怕,皇駕來了。”

那婆娘聽了,不甚明白,問道:“什麼黃醬?”

尹福又說:“就是皇上和太后來了。”

婆娘又道:“黃醬太厚了。”

尹福見她還不明白,就比劃著說:“就是真龍天子來了。”

那女人一聽“龍”字,立即磕頭如搗蒜,叫道:“龍王爺,您可別再發洪水了,村裡人都快死絕了。”

尹福見她還是不明白,無可奈何地開啟鍋蓋,一股嗆人的樹葉味迎面撲來,原來這婆娘在煮樹葉。

尹福走進裡面的一間房屋,只見土炕上倚著、靠著、趴著、蹲著九個女孩,個個精赤條條,面黃肌瘦,汙濁不堪。大的約摸二十來歲,小的只有兩三歲。那些女孩好像一生下來就沒有見過衣服,見到尹福也不羞臊,有的朝他怪笑,有的用手指摳著嘴,有的吱吱呀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