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停,環視殿內,將眾妃仰慕的神色盡收眼底,有幾分得意,“蟲斯門的典故源自《詩經·周南·蟲斯》,兒子都記得的。”
如懿伴在皇帝身側,微微地偏過頭,精緻的紅翡六葉宮花,玲瓏的花枝東菱玉鈿,隨著她語調的起伏悠悠地晃:“皇上博學,此詩是說蟲斯聚集一方,子孫眾多。”她與皇帝相視一笑,又面向太后道:“內廷西六宮的麟趾門相對應而取吉瑞之意,便也是意在祈盼皇室多子多孫,帝祚永延。”
太后微微眯眼,頜首道:“皇帝與皇后博學通識,琴瑟和鳴,哀家看在眼裡真是高興。先帝在時,常與哀家說起蟲斯門的典故。說蟲斯門原來是明朝的舊名,祖先進關以後,更改明宮舊名,想掃除舊日之氣,卻在看到蟲斯門時心有所觸,說這個名字甚好,是讓咱們子孫後代繁盛的意思,所以就留了下來。也是,雄蟲斯一振動翅膀叫起來,雌蟲斯便蜂擁而至,每個都給它生下九十九個孩子,當真興旺繁盛!”
原先渺然的心便在此刻沉沉墜下,如懿如何不明白太后所指,只得不安地起身,畢恭畢敬地垂手而聽。皇帝的面色也漸漸鄭重,在底下悄悄握了握如懿的手,起身笑道:“皇額孃的教誨,兒子都明白。正因為皇額娘對上緬懷祖先,對下垂念子孫位,兒子才能有今日兒女滿膝下的盛景啊。”
皇帝此言,綠筠、玉研、意歡、海蘭等有所生育的嬪妃都起身,端正向太后敬酒道:“祖宗福澤,太后垂愛,臣妾等才能為大清綿延子嗣。”
太后臉上含著淡淡笑意,卻未舉杯接受眾人的敬酒。皇帝眼神一掃,其餘的嬪妃都止了笑容,戰戰兢兢站起身來,一臉敬畏與不安:“臣妾等未能為皇家開枝散葉,臣妾等有愧。”
太后仍是不言,只是以眼角的餘光緩緩從如懿面上掃過。如懿只覺得心底一陣酸澀,彷彿誰的手狠狠絞著她的心一般,痛得連耳根後都一陣陣滾燙起來,不由得面紅耳赤。她行至太后跟前,跪下道:“臣妾身為皇后,未能為皇上誕有一子半女,臣妾忝居後位,實在有愧。”
太后並不看她,臉上早已沒了笑容,只是淡淡道:“皇后出身大家,知書識禮,對於蟲斯門的見解甚佳。但,不能只限於言而無行動。”她的目光從如懿平坦的腹部掃過,憂然垂眸,“太祖努爾哈赤的孝慈高皇后、孝烈武皇后皆有所出;太宗的孝莊文皇后誕育世祖福臨,孝端文皇后亦有公主;康熙爺的皇后更不必說;先帝的孝敬憲皇后,你的姑母到底也是生養過的;便是連皇帝過世的孝賢皇后也生了二子二女。哀家說的這些人裡,缺了誰,你可知麼?”
如懿心口劇烈一縮,卻不敢露出絲毫神色來,只得以更加謙卑的姿態道:“皇額娘所言歷代祖先中,唯有世祖福臨的兩位蒙古皇后,廢后靜妃和孝惠章皇后博爾濟吉特氏沒有生育,無子無女而終。”
太后眉眼微垂,一臉沉肅道:“兩位博爾濟吉特氏皇后,一被廢,一失寵,命運不濟才會如此。可是皇后,你深得皇帝寵愛,可是不應該啊!”
臉上彷彿捱了重重一掌,如懿只覺得臉上燒得滾燙,像一盆沸水撲面而來。她只能忍耐,擠出笑道:“皇額娘教誨得是,是臣妾自己福薄。”
海蘭看著如懿委屈,心頭不知怎的便生了股勇氣,切切道:“太后,皇后娘娘多年照顧永琪,盡心盡力,永琪也會孝順皇后娘娘的。”
太后一嗤,冷然不屑道:“是麼?”
皇帝上前一步,將酒敬到太后跟前,連連賠笑道:“兒子明白,兒子知罪了。這些年讓皇額娘操心,是兒子不該,只是皇后未有所出,也是兒子陪伴皇后不多之過,還請皇額娘體諒。而且兒子有其他妃嬪誕育子嗣,如今舒妃也見喜,皇額娘不必為兒子的子嗣擔心。”
太后的長嘆恍若秋葉紛然墜落:“皇帝,你以為哀家只是為你的子嗣操心麼?皇后無子,六宮不安。哀家到底是為了誰呢?”
皇帝忙道:“皇額娘自然是關心皇后了,但皇后是中宮,無論誰有子,皇后都是嫡母,也是一樣的。”
有溫暖的感動如春風沉醉,如懿不自覺地望了皇帝一眼,滿心的屈辱與尷尬才稍稍減了幾分。到底,他是顧著自己的。
意歡見彼此僵持,忙欠身含笑:“太后關心皇后娘娘,眾人皆知。只是臣妾也是侍奉皇上多年才有身孕,皇后娘娘也會有這般後福的。”
許是看在意歡有孕的面上,太后到底還是笑了笑,略略舉杯道:“好了,你們都起來吧。哀家也是看著舒妃的身孕才提幾句罷了。皇后,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有空兒時,變多去蟲斯門下站一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