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在拼命地凝聚精力,讓全身的熱情和血液瘋狂地聚焦在自己想保護的領域。但是依然無法拒絕被撕裂、被壓迫、被強制的痛覺,直到時間遽然停止、死亡的氣息冰封凝結,終於,心平氣和、形如朽木般地享受寧靜。
全身如同浸入冰雪未曾消融的雪山溶洞,是乾燥的,卻是冰涼的。一直睜大眼睛,讓淚水木然地流個不停,直到眼睛的痛,已不足以再維持眼皮的張力。終於沉重地閉上眼睛,給自己一個理由,鬆一口氣。
只有我知道——這雙眼裡流的不是淚,而是水*融而匯聚成的血。受難的是身體,哭的是心。
睡不著,因為翻身都是奢望,改變不了任何僵冷著紋絲不動的現狀。身側有那男人心滿意足的呼吸,彷彿一場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他已獲勝。臉上帶著春風得意的笑,扯過身邊的毯子,裹住我不自禁在瑟瑟發抖的身子。
他緊緊貼著我的耳朵,哈著熱氣,如戀人一夜春風后柔情相許般,在我耳邊輕輕承諾,
“我不會殺你,跟我走吧。”
“我比他真誠,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
他強佔了我的身體,然後標榜自己是一個真誠的男人——真誠地不需要任何偽裝,對一個女人的慾望直接到,想要就要;亦要求我的身體如他一般不堪一擊,他想我給就給。
或許,原始的社會,並不排斥野蠻的行徑,雄性對雌性的掠奪,是發自內心也是來自本能。他的解釋倒不如說——他是原始的獸,而非已走向文明世界的人。
呆滯的目光挪移到、那張與枯燥荒漠截然不同、看上去鮮豔欲滴的唇,一忽兒有錯覺認為他是個女人。意識錯亂間已經不能在撲朔迷離中辨清一切。
迷離著眼看著、盯著,想把對這張臉的仇恨,刻到心房周遭的每一根血管裡去;在他懷裡不甘心地辨認,渴望著他和我一般地,被戈壁的嚴酷風乾、粉碎。然而,血肉之軀終歸支撐不了精神上的傷痛;痴狂若顛的千縷思緒就像毒蛇欲吐未吐的絲信。
在他的懷抱裡,無力地垂下了頭,癱軟了身軀。
六十二 絕望荒原5
馬對戈壁、雪山、草原,永遠是心懷敬意地臣服。
這種野性的生物,一生都推崇自由自在,身影象閃電般疾馳掠過,視野如草原一般開闊,如高山一般深遠。它的目光一掠千里,在荒無人煙的世界裡,它就是這片土地上通神的精靈。
它不會如人一般脆弱,它堅強、固執、沉著、忍耐,它自始至終、生死均系草原的性格,屬於這樣毫無遮攔、一望無際的自然。
一群馬疲憊地馱著各自的主人,穿越了黑暗中銀白色的雪山。行至山頂,這飛馳的精靈發出了感喟挑戰自我的聲聲嘶鳴——它自從出生,還不曾受到過這樣的激勵。只因為它背上意志頑強的主人,復活了它驍勇善戰的歷史血性,讓它在拼搏般的奔跑中,找到了久違了的野性。
託納拉漸漸被拋在了身後,唐博豐駐馬回頭,看一眼那原本在心中神秘得再不能神秘的雪山。做為沒有草原牧史的漢人,他從來沒有這種寒夜翻越雪山的經歷,這簡直就是紅軍歷史上兩萬五千里長徵中的場景。但是,他翻過來了,這寒冷和疲憊激發了他內心深處男兒的血性,一如胯下的良駒般,野性在不可思議地甦醒,被自然界的挑戰激發了莫名的鬥志。
原來,潛能是最不可把握的東西。只要你想,沒有徵服不了的障礙。
只有一個念頭在心裡支撐,即使筋骨已風塵僕僕,幾乎被拆離肉體也無所謂——
“然然,不能有事……”
“然然,你不能有事……”
他整宿沒睡,已熬紅了眼睛,風沙中行進一路,臉上面板摸上去有著失血的粗糙感。
依拉汗驅馬行至他身側,“唐哥,讓弟兄們休息一下吧。”
他回頭望望在黑魆魆、沉寂的夜中行進的馬隊,原本出發時雄赳赳、氣昂昂的漢子,此刻被疲憊折磨得幾近散兵遊勇。怕冷的,身披羊毛毯;不規則地耷拉著,如同乞丐衣。
心上已掠過一絲不忍,依拉汗又說,“唐哥,你也休息一下吧。”
他遙望前方夜幕下的連綿草甸,遮擋了一馬平川的視線。翻過去,應該會是平地,馬將健步如飛,也就更有追上烏卓的希望。想了一霎,揮手止住眾人。
“大家原地休息!我去前面探路!”他如王者般發號施令,但腳已踢馬肚,欲再前行。
依拉汗飛馳趕上,“唐哥,我和你一起去!”
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