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血祭冷月3
鵲橋,這個龐大的機構,卻在稚嫩的我面前,被我身旁的男人一一分析瓦解。
“鵲橋共有兩套建築設施,東面為夜總會及桑拿廳,包括酒吧和卡拉OK廳,西邊是客房住宿。不過鵲橋主導的是夜總會生意,所以客房住宿那邊你肯定不瞭解,我也很少關注。”
“客房住宿有專人管,不過每個月給我報報帳,夜總會這邊以前一直歸我負責。這邊呢是夜總會,當然不用我介紹了,你最熟悉,”他帶著狡黠的笑意,“那邊是桑拿廳,你呢,差點命喪於此地,也省得我介紹了。”
“夜總會服務生23個,跟我的人10個,桑拿廳固定按摩師13個,服務生目前在崗10個,餐廳服務員目前27個,下月還會再招人。”
他停頓,似乎意有所指,“上個月趙哥一時興起分紅,確定鵲橋所有的生意都歸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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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這個幹嘛?”我跟他走來走去,穿長廊,過走廊,聽著水聲玲瓏、看著四面風景如煙,卻漸漸生出不耐煩。
他停下,審視我煩躁的神情,撇撇嘴角:“不是說好當我助手的嗎?怎麼,我把大任交給你,你不敢接?”
“什麼?”我驚得雙目圓睜,他說他要幹嘛?
突然的激動讓我結結巴巴,“你是說,——”對那讓我心跳突然加速的想法,還是不敢確定。
“所有夜總會的生意,都有不成文的規定,吧檯、收銀非老闆至親即是密友,否則怎能得到信任?我把鵲橋交給老婆,不是最放心的嗎?”他眼裡閃著調笑,對我瞠目結舌的表情很是欣賞。
“那,那,”我有點說不出話來,我想說我做不了,想說我太小,不能,但對上他的眼,發現裡面全是認真的鼓勵,他一臉篤定有著板上釘釘般的堅決,我嚥下口水,然後努力保持平靜,“可是,我做不好怎麼辦?我萬一讓你賠了本……”
“你讓我賠的本還少嗎?”他帶著奚落的笑打斷我,“就怕你賠不光!”
“可是,——”我還想說點什麼理由。
“好了,”他環住我,下巴廝磨著我的頭頂,暗暗給我施壓,“我剛出道也不過十七、八歲,什麼叫年輕有為?遇到事千萬別怕,我又不是讓你一下子上手。”
又鬆開我,攬住我的肩,低頭看我側臉,“我做別的生意,你呢,管我的大本營。等以後上了手,繼續上你的學去。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真的嗎?真的可以這樣嗎?
朦朧地在心頭升起幸福的光圈,這個男人統籌規劃得完美縝密,令我自愧不如。初中文化,又沒讀過多少書,把我的滿腹經論,一身志氣都比得煙消雲散,逃到九霄雲外去了。
“博豐,”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帶著一臉的崇拜和敬意。完全安排我命運的男人,予我無數挑戰,卻讓我享受真正成功的喜悅和刺激。正道與我無緣,偏道棄我不暇,黑道卻包容我,予我無限生機,到這時我才知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妙趣。
我的人生,真要這般轟轟烈烈地開始嗎?接受這一切,原本與功利心、好勝心無關,有的只是對一份感情全心全意的投入和信任,對一份愛情無憂無慮的服從和執著。撇去所有的疑慮擔憂,勇敢坦然地接受,就證明我心上沒有任何浮塵。
生命就是這樣,在每一個時刻裡都有出人意料的埋伏;發生的插曲,卻要等待多年後才能夠得到答案,要在不經意的回顧裡才會恍然,恍然於曾經種種曲折的路途,種種美麗的錯覺。
六十一 血祭冷月4
我在鵲橋的身份,變得四不像——即不是吧檯,我不管賬目;也不是收銀,我不算錢;也不是領班,不安排小姐陪客;更不是小姐,我不坐檯。是個還沒有名分的老闆娘,每日嘻嘻哈哈地和相熟的小姐打成一片。
冷眼旁觀,在學在瞭解。我身邊的唐博豐,卻一臉篤定,按部就班,和我談論生意、教我瞭解賬目,活生生將我們的關係整成了師徒。當然我並不甘心就這樣與他枯燥以對,一找他有事分心的機會,就溜出去。
昔日我的手下受任蕊關照,自是被安排優先坐檯。可我不忘騷擾陳琳,她也頻頻出包間和我談論:今晚的客人如何,我又學了哪些恐怖機密。
明日即是中秋,每逢佳節倍思親。我們這群浪跡天涯的遊子,其實思親的心更甚。陳琳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我,“你真的不回家了?”
最初不想回家是因為沒臉,現在不想回家是因為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