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壁、石雕的門鼓、紅漆木錯落有致的飛簷,仿古的雕樑畫棟,應該是新近裝飾而成。這是一座青磚灰瓦,鬧中取靜,風格古樸的四合院,我所居者應該是正房。東西兩側正統規矩地坐落著兩座廂房,細看之下,砌牆的磚並不是珍貴的古磚。混凝土是建築的主體,阻隔了內院與外院的幽靜通道。垂花門、天溝和煙囪,在視野之內一覽無餘。
“為什麼住這兒?”我終於開始說話。
“陽明山人來人往太亂,”他輕聲地說,“原本讓你住東單,是以為你愛熱鬧,喜歡時尚、交際,那裡比較適合年輕的白領,但現在我不這麼想。”
“你太虛弱,需要靜養。”
一個角落裡擺著碩大的魚缸,裡面遊弋著紅、黃、黑三色的錦鯉,旁邊守候著一隻雕刻風格拙樸的小獅子,張大的嘴內含著秀珠,形態並無兇惡,頗顯幾分可愛;垂花門的花架,種著爬山虎和紫藤,襯得院子陰溼、遮蔽、隱秘,另一處水景是院落一角的水池,池中遍是有人修剪的荷花。
是的,當我身處這個小小院落,我的確被建築孤寂、隔離的風格征服。四面封閉的牆如同一個小小囚籠,將我保護卻也禁錮在其中。高牆頂上的四角天空,看上去是那麼地清淨碧藍。心中的眼淚凝成了厚厚的一堵牆,拒絕讓人進入。又希望上蒼又種摧毀它的力量,讓無能為力的我得到釋放。
在秋日金色的夕陽下,立足久了視覺受損,不可控制地眩暈。將掌屈成環形籠住額頭,大口地貪婪呼吸,忽然心痛無以復加,倚在門框咿唔地捂上臉哭了起來。低頭一刻黯然神傷,又回到了那個無依無靠、裸身埋藏戈壁的自己。心房湧出淚水立時溼了眼眶,原來生命真的有不能承受之輕。
佛陀說:我們的存在就像秋天的雲那麼短暫,看著眾生的生死就像看著舞步,生命時光就像空中閃電,就像急流衝下山脊,匆匆滑逝。今天,再次默唸這句話的時候,多少感覺到了一些無奈和殘酷。
我要認清現實:在荒涼的戈壁剛剛上演了一場悲劇,所有的血與淚、罪與罰,將枯萎荊棘上孕育出的絕妙花蕾擊打得粉碎,在乾涸的空氣中,碎裂的花瓣如烤焦的木柴,失去了原本的色香味……
六十三 情已惘然10
身後他的手緩緩地環圍上我纖弱的腰,熱烈的氣息輕柔地傳來,在我的耳間髮際上忘情地流連,“然然,對不起,我想道歉……”
“但這一刻縱然心如刀割,把自己殺了,也不能替你痛,替你傷心。”
畏懼夕陽光線的力量,臉上還有未乾的淚,亦閉上眼睛,如同關上了那扇脆弱的心門。逼自己真實的、臣服在深情裡的靈魂出竅,展現一個絕情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你就什麼都不做,”我的語氣淡得虛無縹緲,輕的如同手握雲煙,
“那就放手吧……放手吧……”
放下遮擋眼界的雙手,柔弱的目光裡滿是拒絕的堅強,“有些失去是註定的,而不是所有緣分都是會有結果的,愛一個人不一定代表著擁有,而擁有一個人就要好好去愛她……”
“然然!——”他愕然地心痛,聲音摻雜了苦澀的味道,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我,如同這段日子太乙真人用蓮藕段拼成的,完全是一個陌生的哪吒。
“世上沒什麼東西可以永恆,如果不幸福、不快樂,那就放棄吧……”我嚥下心口湧起的、寒涼的苦澀,清醒的口氣裡帶著冷酷的固執,“若還捨不得、放不下,那就痛苦吧……”
他的眼裡含著千萬種難言的苦,顫抖了唇,彷彿是哀求,“你知不知道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其實都在我的心上用刀一刀一刀地割……”
“我讓你受那樣的苦,在你面前死一萬次,我眉都不眨一下……可我承受不了你剛才那冰冷、殘忍語氣裡的哪怕一個字……”他急促地想要證明什麼,摟住了我的肩,盯著我閉著拒絕看他的雙眼,“然然,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所做的一切報應在你身上……你可以選擇除此之外的任何方式懲罰我……我什麼都不怨,任你處置……只是你剛才說的這一切,太讓我沒有心理準備……也太可怕了……”
“那個夜晚所有的恐懼,你難道還要讓我再重新經歷一次……如果能預見到你今天好好活著,我寧願和那天一樣再去體驗絕望心痛……我可以為你承擔任何身體的、靈魂的痛苦……但你不能說剛才那些話這麼認真……”
“這些你沉默的日子,我想了好多……想了我這一生,究竟做了什麼?做得對?做得錯?我最後的結論是:以後好好地陪著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