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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其實根本無須為任何事心煩。內森負擔了一切費用——總得有人付——當內森付錢時,對我來說就沒什麼事使我覺得窘迫和害羞了。我們相愛了,這使一切事情變得簡單起來。而且也不用付什麼錢,因為勞瑞不肯收錢。他當然不會。而哈特費爾德醫生也沒讓我們付費。吃下許多含鐵的藥丸後我開始康復,我要做的便是像玫瑰一樣去開放。”她一下子住了口,一絲笑容從唇邊溜出,“記住用動詞原形!”她學著內森的教師派頭,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不要說‘去開放’,只需說‘開放’!”
“這真不可思議,”我說,“我是說他得到你的方法。內森應該是一名醫生。”
“他曾經想來著。”她停頓片刻,喃喃地說,“他曾十分想當一名醫生。”突然一瞬間,她變得有些憂鬱。“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她又加上一句。這時她臉上一陣蒼白,掠過一絲緊張的神情。
我察覺到這種情緒的突變,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們相識的最初幾天的甜蜜回憶裡蒙上了一層陰影——某種煩擾,痛楚的東西。在那一瞬間,她的臉色陰沉下來,籠罩在一片陰影裡,原來正巧有一片圓圓的顏色奇怪的雲遮住了太陽,使我們感到一陣秋日的涼意。這種巧合極富戲劇性,對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小說作者來說真是件令人興奮的事。她打了一個寒戰,趕忙站起身來,背對著我,用兩條赤裸的手臂把自己的身體緊緊抱住,好像剛才那陣微風吹進了她的骨髓。我不知該怎麼做——她憂鬱的神色和這種姿勢都讓我不知所措——我想起五天前的那個晚上,我無意中碰見他們倆的情形,想著還有多少事情與這有關。比如說莫里斯·芬克,他曾看見並對我描述的那場可憎的表演——他所看見的暴行:她倒在地板上而內森卻還在毆打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接下來的每一天裡,我都看見蘇菲和內森出雙入對,“迷戀”一詞似乎成了他們關係的本質中一個蒼白無力的描述,而這一切又怎樣解釋呢?每次蘇菲談起他時都是那麼動情,為他的溫柔和善良而感動不已,眼裡總閃著淚光——而這充滿熱情的聖徒一般的傢伙幾天前卻在耶塔的公寓門口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恐怖分子。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願多想這些,因為那片雲彩還在繼續向東飄移,陽光又一次灑在我們身上;蘇菲笑了,彷彿陽光把她的憂鬱一掃而盡。她把最後一點麵包屑拋向泰德烏茲,說:“我們該回去了。”她興奮地大聲宣佈說,內森為他們的晚餐買了一大瓶勃艮第酒,她必須去位於教堂大街的A&; P商店買一塊上好的牛排來下酒。做完這個以後,她會花掉一個下午的時間與《熊》繼續搏鬥。“我很想見見這位威廉·福克納先生。”我們慢慢走回公寓時她這樣說:“告訴他說他總是讓波蘭人讀得很困難,特別是當他沒完沒了地說著一個句子的時候。不過,斯汀戈,那人怎麼會那麼寫書呢!我覺得我正身處密西西比河。斯汀戈,將來某個時候你願意帶我和內森到南方去看看嗎?”
我走進我的房間,蘇菲那活潑的身影也已不見了,萊斯麗·拉普德斯又一次佔據了我的大腦,像一把大錘敲擊著我痛苦的心。我曾傻乎乎地想,那天下午,在我們約會前的時間裡,我要按慣常的作息時間做點正經事,也就是說給南方的朋友寫幾封信,或在筆記本里塗上幾筆,要麼就乾脆躺在床上看書,但似乎都很難如願。
近來,我被《罪與罰》深深吸引,儘管我的作家夢想也因這本書令人驚歎的廣博與複雜程度而深受打擊。但我仍用了好幾個下午的時間,帶著敬佩的好奇心如飢似渴地閱讀著。我的好奇心大部分只是與拉斯科尼可夫有關,他在聖·彼得堡苦惱而豐富的經歷(除了謀殺)與我在布魯克林的遭遇何其相似。它對我的影響是如此之大,以致我產生了一個想法——不是出於好玩,而是十分嚴肅的,這一點令我吃驚不小——假如我也沉溺於製作一次帶有玄學意味的謀殺,比如說把刀子刺入一個像耶塔·齊墨爾曼一樣的無辜的老婦人的胸膛,不知會對我的肉體和精神產生怎樣的後果。我認真思索了一遍。這本書強烈迫人的觀點使我退縮,然而每天下午它的吸引力又最終不可抵擋。可萊斯麗·拉普德斯奪走我的智慧,俘虜了我的意志,那天下午,我沒碰那書。
我也沒寫信,沒在筆記本上塗上幾句詩文——從諷刺詩到啟示錄,我都從風格上模仿塞里爾·康納利和安德烈·紀德——用這個辦法我可以使自己儘快開始記日記。(很早前我曾將我這些充滿青春氣息的東西毀了相當一部分,只留下了一百多頁具有懷舊價值的雜記,其中包括寫萊斯麗的部分和一篇九百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