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自相矛盾的典型人物,在許多方面與上述那些人相差無幾:一開始是一位開明紳士,曾作為一位社會公僕為社會福利改革做出了貢獻。這一切也許算不了什麼——與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足以使最無恥頑固的弗吉尼亞反動派畏縮不前的言論相比——但確實是一種功德。他是氾濫於麥森——迪克森分界線以南地區的可惡教條的最齷齪的鼓吹者,也是最直接最悲慘的受害者。我默想著那個身穿白色西裝,面容如女巫般憔悴,已被死神折磨得不成樣子的人,沒精打采地經過一棵幾近枯死的棕櫚樹,來到新奧爾良診所。我默默地向他道再見,不無遺憾地出了一口長氣。突然,想著南方,想著比爾伯,我又一次想起博比·韋德,突然被一陣強烈的沮喪情緒所捕獲。天啊,有多久了?我懇求般地凝視著那汙跡斑斑、冷酷無情的枝形吊燈。
這時,我在蘇菲推開酒吧髒兮兮的玻璃前門的一瞬間看見了她,一縷金色的光線恰好照在那張長著迷人顴骨的臉龐的凹處部分,那雙杏仁眼流露出亞洲人常有的倦怠神情。她臉上的其他部分十分協調,還有——或許該說特別是——美妙的、長長的、微微上翹的“波蘭式鼻子”——內森總愛這樣稱呼它。透過一些不經意的舉止——開門,梳頭,向希望公園裡的天鵝扔麵包屑(這與動作、神態有關,如歪頭、揮臂,或臀部的輕輕一擺)——她創造了一連串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美。這是蘇菲獨有的,是的,它讓人喘不過氣來。我這樣說毫無誇張之意,因為此時她站在門口對黯淡的室內眨眼睛的神情也令我震驚得快要暈過去了——在幽幽的光線中,她那亞麻色的頭髮沐浴在傍晚金色的餘暉裡——我聽見自己打了一個呃,輕微但卻清晰。我仍然痴迷地愛著她。
“斯汀戈,你穿得一本正經要去哪兒?看看,你穿上了這件‘陰莖’斜紋西裝,看起來真不錯。”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面頰緋紅,一邊咯咯笑著,一邊忙著改口。我和她一起說出“印度斜紋”一詞。她一直咯咯地笑個不停,在我身邊坐下,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太糟了!”
“你在內森身邊呆得太久了。”我說,和她一起笑了起來。我知道,她那些關於性的詞語都是從內森那兒學來的,有一次聽她說話時我明白了這一點,當時她正在講述克拉科夫的一些清教徒們要把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的私處用樹葉遮上——她說,他們想“把他的Schl·ng蒙上”。
“英語和依地語裡的髒話比波蘭語的好聽一些。”她發現這一點後對我說,“你知道在波蘭話裡‘入’怎麼說嗎?是Pierd·lic。它根本無法與英語詞相比。我更喜歡‘操’。”
“我也喜歡說‘操’。”
這樣的對話讓我既慌張又激動(她從內森那裡同時學會了直率,對此我還真不太習慣),於是我試著改變一下話題。我裝出一付無動於衷的樣子,其實在她面前我一直心慌意亂,魂不守舍,而且還因為她灑的香水——一種很濃很膩的麝香味。我們第一天去康尼島時,正是那種香味撩起了我的慾望。現在那香味似乎從她的胸口飄出來。我吃驚地發現,她的胸部大部分露在外面,一個低胸的絲質胸罩在襯衣裡清晰可見。那是個新胸罩,而且我敢說,並不真正適合她。在我認識蘇菲的幾周時間裡,我知道她十分保守,尤其對衣著低調處理(她與內森有著共同的對過時服裝的嗜好,但這是另外一回事)。她總是穿著並不顯眼的衣服,尤其是上裝;我看見過她穿絲綢襯衣、開司米羊毛衣和尼龍泳裝,胸部在衣服下襬動,但從沒有過任何的出格。我只能從理論上解釋說,這是戰前克拉科夫天主教僵硬刻板的教條的心理延伸。毫無疑問,這對她來說一定是難以擺脫的,所以她必須用這種方法來掩藏自己。再者,退一步講,我想她可能不願向外界暴露過去的苦難是如何肆虐她的身體。她的假牙有時會脫落,她的脖子上還留有皺紋,手臂上的肉仍有些鬆弛下垂。
但到現在為止,內森長達一年的幫助她恢復健康、變得豐滿起來的計劃看來已經奏效;至少蘇菲是這樣認為的,因為她已經開始有點解放,儘量將那對美麗的帶有淺色斑點的乳房露出一半,盡顯一個女人的風韻。我頗為欣賞地看了它們一眼。我想這一切都歸功於了不起的美國營養,把我從對她那比例非常協調的美妙臀部的渴望中稍微有些轉移。現在我知道,她之所以盛裝打扮,穿上如此性感的衣服,是因為這是內森非同尋常的一個夜晚。他將在今晚向我和蘇菲披露一個有關他的工作的好訊息。蘇菲說,用內森的話來講,那是“一枚炸彈”。
“什麼意思?”我問。
“他的工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