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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毒品。我想,仁慈的上帝啊,我真不敢相信。今天的讀者可能大都能猜到內森會這麼幹,但我肯定想不到。在1947年,我對毒品一無所知,就像我對性一無所知一樣。(噢,那羔羊般純潔的四五十年代的人們啊!)現代的毒品文化在當時還沒有一點端倪,甚至看不見一線曙光。我對吸食毒品的概念(如果我真想到此事的話)與癮君子的形象聯絡在一起:鼓著眼睛穿著拘緊衣被關在死氣沉沉的瘋人院裡的瘋子,像鼴鼠一樣唾液涕泗的兒童騷擾狂,鬼鬼祟祟徘徊於芝加哥小巷裡的行屍走肉,煙霧瀰漫的鴉片煙館裡不省人事的中國人,等等。吸毒,這種無法挽救的墮落和邪惡,其惡名不亞於男女私通。十三歲時,性交在我的腦子裡,還是醉熏熏的鬍子拉渣的大塊頭刑滿釋放犯與把頭髮染成金黃色的下賤女子在陰暗角落裡一起搞的野蠻行徑。我對毒品知之甚少。除了鴉片,我甚至不知道任何一種毒品的名稱。蘇菲對我提起的內森吸毒的事一下子讓我想到犯罪。我無法相信,但她向我保證是真的。我的驚訝繼而轉為好奇。我問她他服用什麼毒品,這時我才第一次聽到了氨基丙苯這個詞。“他把它叫做氨基丙苯,”她說,“也叫可卡因,藥勁可持續很久,足以讓他發瘋。在普費澤他工作的實驗室裡很容易找到。當然,不用說,這是非法的。”原來如此。我驚奇地想,原來這就是狂怒和偏執背後隱藏的原因,我是多麼無知啊!

她說,她現在明白了,大多數時候他都能控制住自己。內森總是精神飽滿,興奮,還有些煩躁不安;在他們共同度過的頭五個月裡(他們一直在一起),她很少看見他“吃藥”,因此也從未將毒品與他的瘋狂舉動聯絡起來,以為那不過是很平常的事。她繼續說,那幾個月裡,他的行為(無論是否由藥物導致),他在她生活中的出現,他的整個人,都帶給她極大的歡樂。她發現自己第一次到布魯克林的耶塔公寓時,是那麼茫然若失,孤獨無助;她試圖使自己穩定下來,將過去的一切統統忘掉。她以為她已完全可以把握自己(無論如何,布萊克斯托克醫生不是說,她是他所見過的最棒的秘書兼接待員嗎?)但實際上,她仍然處於無法控制感情的危險邊緣,像一個木偶隨時可能墜入洶湧的漩渦。“那天用手指侵犯我的人讓我看清了這一點。”她說。儘管她暫時從那次傷害中恢復了過來,但她知道自己正在下滑——精神上受到極大傷害後迅速消沉。如果不是內森騎士般地撞入她的生活,挽救了她,她根本無法想象將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在那關鍵的一天,和她一樣,他也很偶然地到了圖書館,去尋找安布羅斯·比爾斯已經絕版的一本短篇小說集。)

生命,他給了她真正的生命。他(在他哥哥勞瑞的幫助下)使她恢復了健康,使她的貧血症在哥倫比亞醫學院得以治癒。在那裡,醫術高超的哈費爾德醫生髮現她還須治療其他一些營養缺乏症,比如壞血病的後遺症。他發現了這一病症,於是開出大量的藥。佈滿她全身的皮下出血現象很快消失了。但變化最明顯的是她的頭髮。她一直以那頭金髮引以為榮,但它和她身體的其他部分一樣,變得稀稀拉拉、乾枯難看。這一切在哈費爾德醫生的精心護理下都得到了改變。沒過多久,大約六個星期後,內森便像一隻飢餓的饞貓一樣,對著那頭濃密華麗的金色頭髮發出滿足的嗚嗚聲。他堅持說她完全應該去做洗髮精廣告的模特兒。

確實,在內森的看護下,美國傑出的醫療機構將把健康還給了蘇菲,讓一個受盡折磨的人重新恢復了活力,其中包括那口漂亮的牙齒——她的切割器,內森這樣稱呼它們。它取代了她在瑞典時紅十字會為她安的假牙,這件要求極高的作品歸功於勞瑞的另一個朋友兼同事——紐約最好的口腔修復醫師之一。那口牙齒令人難以置信地閃著珍珠一般的雪白光澤,完全可以與雕刻家柴利尼的傑作相媲美。每次她張開嘴時,都會令我想起吉恩·哈洛的嘴部特寫;而在陽光燦爛的日子,當蘇菲大笑時,那些牙齒像閃光燈一樣照亮了整間屋子。

重新回到生活的蘇菲與內森共同度過了整個夏天和初秋的美好時光。他慷慨大度,雖然她生性並不貪圖榮華富貴,但她還是十分愉快地接受他的慷慨——以及這慷慨本身帶給他們的快樂。他給了她並與她共同分享了她想得到的幾乎所有東西:美妙的唱片,音樂會的門票,波蘭的法國的以及美國的書籍,曼哈頓和布魯克林各種餐館的佳餚。內森不僅有一個鑑賞美酒的鼻子,還有著一張天生的美食家的嘴(他說這是因為小的時候吃了太多半生不熟的凍魚團之故。)他興高采烈地帶著她流連於紐約無窮的奇妙的盛宴。

錢本身從來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