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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陸偉成心裡一有這種思想,便不能不預防有意外變動的心思,因此所帶隨從的人,比平時出門更加多了。

一路鳴鑼喝道,全副儀仗的擁到河干。陸偉成坐在大轎中,舉目向河邊一望,只見一字長蛇陣也似的排列著無數的船隻,牽連一二里路遠近。每隻船桅上,懸掛黃色長方旗一面,旗上分明寫著玄妙觀賑濟襄陽之米九個斗大的黑字。棚席都已除掉,露出一艙一艙的白米來。每船二三個、四五個船戶,都寂靜無嘩的在船頭立著。那一種整齊嚴肅的氣概,與衙役所稟報的絕對不相符合,正待將那兩個衙役傳來,問他謊報之罪。忽一眼看見一艘最大的船上,一個蓬首垢面的人,斜靠著船艙打盹,一雙赤腳向前伸直,一隻是平常人肉腳,一隻黃光燦爛,一望就看得出是銅腳。陡然觸發了少年時學道的事,不由得吃了一驚。兩眼不轉睛的盯住那人,想看個仔細。只是那人低著頭打盹,面部又不清潔,認不出是否銅腳道人?陸偉成正在注意的時候,那兩個衙役已到轎前稟道:“小人剛才來這裡探看的時分,這些船隻多不曾靠岸停泊,離岸有丈來遠。也沒有旗幟,也沒有船隻,全不是於今這種氣象。不知怎的變換得這們快?惟有抓著小人摜上岸的那廝,此刻還是在那條大船上,靠著船桅打盹的便是。”陸偉成點了點頭,吩咐停轎,自己走下轎來,向那大船走去。

那人忽伸著懶腰,打了一個呵欠,朝河岸立起身來。仔細看時,不是銅腳道人是誰呢?陸偉成一看出是銅腳道人,便不敢慢忽了。也顧不得自已是襄陽府的知府,河邊有多少人民注目。急忙走上那船,朝著銅腳道人雙膝跪下,叩頭說道:“想不到在這裡得拜見師傅。”銅腳道人忙伸手將陸偉成扶起來,笑道:“你還沒忘記嗎?只是於今已拜的太遲了些呢。我當日已說過了,你要報答我的話,且等你到了襄陽再說。這回我師傅要廣行功德,委我運來白米三十萬石,賑濟這一府饑民。只是從來辦理賑務,經手的人莫不希圖中飽,難民所受的實惠有限。你此番能認真辦理,使這三十萬石米,顆顆得到饑民肚中,就算是你報答了我。而你辦好了這回的事,你自己的功德也無量。”陸偉成至此,才知道銅腳道人還是黃葉道人的徒弟。

陸偉成本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賑濟饑民的事,原來辦得十分認真,便沒有銅腳道人一番囑託,也不至和尋常借賑災撈錢的樣,經手的只圖中飽,何況有番囑託?不待說一府的饑民,沒一個不實受其惠。賑務辦了之後,官廳對於捐錢出力的人,照例有一大批保奏。陸偉成因黃葉道人的功績太大,不能與尋常捐錢出力的人一例保奏。親自步行到玄妙觀,請示黃葉道人,看他心裡想得何種褒榮之典。黃葉道人從來不按見官府的,這回卻破例迎接陸偉成到靜室裡款待。陸偉成表明來意,黃葉道人表示不願意的神氣說道:“貧遭自行功德,別無他項念頭。無論何種褒榮之典,在貧道看來,都覺得不堪,不是小家修道的人所應當膺受的。”陸偉成那裡知道黃葉道人是朱明之後,正恨挽不同劫運,不能把清室推翻,光復他朱明的故物,怎麼反想得清室褒榮之典呢?

以為黃葉道人是客氣的推辭,很誠懇的說道:“你老人家雖是清高,不存這種念頭,然朝廷酬庸之典,是沒有偏私的。”黃葉道人見陸偉成說得極誠懇,遂點頭說道:“貧道個人實用不著何等褒榮,但我住持這玄妙觀的年數不少了,卻沒一些兒可以留作紀念傳之久遠的東西。你能為玄妙觀奏請領下全部道藏,倒可以作鎮觀之寶。”陸偉成聽了,自是欣然應諾,轉奏上去。不料部裡竟批駁下來。陸偉成在官場中混的日子不多,又是個科甲出身,不大明白部裡需索銀錢的手段。

見保奏上去,居然批駁了,只急得甚麼似的。黃葉道人倒知道部裡批駁的用意,親自進京,花了上萬的運動費,經過一年多的時日,才將全部道藏請下來。這一路運回襄陽,沿途官府都焚香頂禮。陸偉成事先就滿城張貼了告示:道藏運到襄陽的這日,家家戶戶都得在門口陳設香案。襄陽一府的百姓,受了黃葉道人賑濟之德,異口同聲的稱黃葉道人為萬家生佛,沒一個不想瞻仰丰采。

朱復姐弟和胡舜華,正在這日由金陵到了襄陽,看了這家家點燭戶戶焚香的情形,不知道為的甚麼。向人打聽,才知道是迎接玄妙觀從清廷請下來的道藏。朱復也不明白道藏是甚麼東西,有何焚香頂禮迎接的必要。少年人好事,定要參觀一番。朱惡紫、胡舜華也願意看個究竟。三人便雜在瞧熱鬧的人叢中,等待道藏經過。耳裡就聽得瞧熱鬧的人議論黃葉道人如何高壽,如何富足,和陸知府如何要好,這一部道藏的價值是三十萬石白米。朱復一聽黃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