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唏噓著,將面上浮動的鮫珠紗帳撩起,重以金鉤挽住,躊躇間,已拿定了主意。
“先依你說的吧……孃家和兒子,本來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幫哪個都不是……”
靜王看她面帶倦容,於是識相告退,他走出大殿,行至廊下,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沸騰快意,禁不住想暢快大笑。
但他畢竟在宮中浸潤已深,勉強斂住了,只是微微綻出一抹得意笑容——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話確實不假,可黃雀卻不知道,它身後,仍有彈弓靜候……”
宸宮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專行
宮中忙著搜尋平王和刺客,亂了好幾個時辰,皇帝奔波於太和殿與乾清宮之間,又遣人去幾個重臣家中慰問——
他們無一倖免,都被暴徒襲擊,好在家丁護院眾多,賊人又是隨意為之,是以除了受些驚嚇,並無大礙。
瞿雲率領其餘侍衛,在宮中上下大索,一絲一毫也不放過——
他雖然心知肚明,平王已被高手救走,但宮中驟生大變,於情於理,都不能有任何懈怠。
大索之下,仍然無果,皇帝怒氣內斂,也不發作,只是眼神漠然,如臨深淵,讓周圍人都捏一把冷汗。
乾清宮中,皇帝聽了瞿雲的後續彙報,不喜不怒。
他望了望冉冉西落的日頭,聽著窗外有些單薄的蟬鳴,放下手中綠玉斗,任由老君眉的銀針在其中上下翻騰,也沒有就唇的意思。他望了望玉簾外那酷熱的氣韻,意興闌珊的勉強喝了一口,起身道:“到神武門前看看吧!”
侍從們面面相覷,都不敢言語,皇帝的脾氣他們素來深知,一言既出,絕不收回,可是如今大亂方止,外間不知有多麼兇險,若有個歹人隱匿伺機,他們就是有九條命,也逃不過這滔天大禍。
一言九鼎之下,皇帝也不乘輦輿,率了幾個心腹,連同苦勸跟隨的侍從,一行人迤迤邐邐到得神武門前。原本莊嚴肅穆的神武門前,已是氣象大變,風經歷過一場惡戰,門樓下丟棄了許多染著血清和汗水的盔甲雜物,侍衛們華麗耀目的明光甲,也被拋在一旁,它們變得烏黑,映著紫褐的血跡,蜿蜒獰惡,昭示出主人九死一生。
門樓下的陰影裡,郭升已是精神大好,他一刻也閒不住,正在口說手比跟增援的侍衛同僚們講述著當時的兇險情景——
“我們當時已經筋疲力盡了,小爺我一想,這一百多斤,就要交代在這了,很有些捨不得,但是為聖上盡忠,我老爹大約也不會怪罪……他只我這一根獨苗,怕是我老郭家要斷後了——你們別忙,我這就往下說了——這時就見那些賊人的雲梯連連翻倒,有快爬上的,也中箭跌下去了,我探頭一望,就見晨妃娘娘白衣輕騎,正帶著大隊人馬增援而來……娘娘那箭射得真準,上次那韃靼可汗,就是被她一箭中心……”
他正說得高興,皇帝在幾步外聽著,也不去打斷他,皇帝眼尖,一眼瞥見晨露身邊那膚色深蜜的侍女,正在遞水給郭升,不由心中一動,偷偷道了句“好豔福”,不禁莞爾。
他念及晨露,於是轉身上馬,又朝著城南而去,身後眾人快惶然追趕。
城南的戰事也已偃旗息鼓。京營繞著城牆密密佈防,與城外襲來的三千藩王精兵打了個旗鼓相當,戰事一度膠著,直到孫銘接到宮中訊息,著人大喊道:“安王平王已誅,餘犯從寬,敵方才稍稍有些慌亂起來。”
但這些乃是藩王麾下的精銳,勇悍難當,退伍軍心渙散,仍不失為勁敵,晨露趕到時,他們經過一場血戰,才堪堪被擊退離去。
孫銘見到晨露時,正要詳說此間情況,卻見這位娘娘面色肅然,屏退了軍中諸人,便跟他來了一番密談。
孫銘一聽之下,大驚失色。
“這如何使得……私自縱敵,是延誤軍機的大事,是要滅九族的!”
“你的妻族便是皇家!”
晨露揶揄著回了一句,見他仍是搖手氣絕,也不惱怒,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悠然道:“道理都說給你聽了,襄王狼子野心,只有以毒攻毒,才能製得住他。”
“沒有聖上的手諭,我也不能負擔如此重責。”
孫銘據理力爭道。
“若要等聖上的手諭,你便是置君父於不仁了!”
宸宮 第五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手足
晨露微微一笑,冰眸中閃過一道不以為然,款款說道:“你若是固執己見,便可持著這樁天大的功勞,去向聖上報喜……不過,是該慶幸的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