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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部分

有幾個老古板的道學先生出頭說了兩句,可惜要把說出去的話又吞回來實在不容易,字斟句酌著說出那麼一兩句,詞鋒遠不如平時犀利,很快就被心學弟子的口水所淹沒。

這是萬曆年間。綱紀早已廢弛,文官們一爭起來就什麼朝儀都不顧了,尚書卷袖子、侍郎揮拳頭,御史、給事恨不得赤膊上陣,看樣子如果不阻止的話,他們遲早得上演全武行。

七嘴八舌的爭吵聲中,一陣荒腔走板的小曲兒若有若無:“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理學門徒和心學弟子鬧得不可開交,武臣們鉗口不言。到底是誰這麼悠閒自在?

但見秦林秦督主邁著小步子,一抖袍袖,右手食中二指捏個劍訣。淺吟低唱《空城計》:“……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好!”定國公徐文璧從武臣班首叫了一聲,兩隻眼睛猛的睜開,老眼中精光四射。

公爺徐廷輔忍俊不禁,甩著頭道:“秦姑爺這唱腔也忒差了,荒腔走板的,咱們家養的南戲班子,隨便哪個蓋過他……”

“我說唱得好!”徐文璧拉長了臉,不滿的瞥了兒子一眼。

徐廷輔心頭畢剝一跳。忽然間明白老爹說的是什麼了,不由自主的轉過臉看了看同在武臣班次的秦林,豈止是唱得好,簡直妙不可言,餘音繞樑三日不絕呀!

徐文璧衝著兒子哼了一聲。小兔崽子,你還嫩著呢,學學秦姑爺那手段,嘖嘖嘖。

可不是嘛,剛才還幾乎成了舊黨清流眾矢之的。搞得滿頭大汗,滿臉誠惶誠恐的秦林秦督主,已經邁著小碎步,優哉遊哉的唱起了小曲兒,武臣勳貴裡頭很有幾個調皮的,還壓低了嗓門喝兩聲倒彩。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朝議的焦點已經從舊黨清流窮追猛打江陵黨、暗中劍指秦林,變成了理學和心學之爭,原本身處漩渦中心的秦林反而跳了出來,進退裕如,大可笑看天外雲起雲滅。

秦林這邊逍遙自在,武臣班次中絕大多數人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唯獨劉守有劉都督心急如焚,他不是正宗的武臣,而是以文臣世家子轉做錦衣武臣,和舊黨清流的聯絡非常緊密,前段時間嚴清被秦林氣得告病還鄉,劉守有痛失一強援,要是這次又被秦林支吾過去……

劉守有趕緊一個勁兒的朝對面文臣班次中的顧憲成打眼色,希望他能再次施展謀略手段,趕緊把文臣團結起來,重新將矛頭對準秦林。

從申時行建議王陽明從祀孔廟開始,顧憲成就再沒有發言,接到劉守有的暗示之後,他也不急著跳出來,而是看看申時行,看看趙錦,再看看秦林,最後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江東之、羊可立、李植卻忍不住了,剛才主要是戶部侍郎餘懋學、詹事府右贊善趙用賢、詹事府右中允吳中行這幾位站出來發言,因為剛剛說過的話不好轉回來,被高歌猛進的心學弟子罵得落花流水,看來必須出動都察院三大罵將才有可能力挽狂瀾。

本來吧,江、羊、李三位都是監察御史,趙錦這個左都御史掌院事對他們還是很有威懾力的,所以他們才一直猶豫著沒有開罵,可眼看著舊黨清流潰不成軍,哥仨也躍躍欲試了。

等了半天顧憲成也沒拿出個主意,江東之心說好歹自己科分資格比顧憲成還要老,何必等他決斷?便一咬牙關,抬腿就要出列。

羊可立、李植緊隨其後,準備大開罵戒。

“唉,到底小看了秦賊~~”顧憲成突發浩然長嘆。

江、羊、李三位同時回頭,巴望顧憲成想出計策,能夠力挽狂瀾。

顧憲成搖搖頭,晚了!

剛才只顧著對張居正,也就是間接對秦林窮追猛打,大家興頭上用力過猛,釀成了現在的尷尬局面,可以說完全是自作自受。

趙錦為首的心學弟子,怎麼會放過如此之好的機會?他們跳出來為師門爭一名分,為陽明先生求從祀孔廟,實在理所當然。

試想一下,王陽明死了五十多年且不消說,趙錦作為陽明先生年紀最小的關門弟子,如今都已年近古稀,半截身子埋在了黃土裡,他要不抓住任何一個機會為師門爭取名分,將來百年之後,有何面目見王陽明於九泉之下?

至於申時行、餘有丁、許國一班人,都傾向於心學,萬曆在位期間江陵黨的牌子是再也不能扛了,那麼借扶立心學來打擊理學為主的舊黨清流,也分屬題中應有之義。

顧憲成唯一納悶的是,事情怎麼這麼湊巧?秦林、申時行、趙錦的舉動環環相扣,簡直就是給舊黨清流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