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扶蒼冷冰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要走了,過來。”
她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下一刻便落在了九頭獅背上。
“……我還有話沒說完。”玄乙瞪他。
扶蒼跨上獅背,坐在她身後不遠處,清叱一聲,九頭獅立即御風而起,他的聲音沒什麼感情:“嗯。”
“還有,我不要你接送!”她有一萬分嫌棄。
“哦。”
玄乙被他徹底敷衍的態度氣壞了,他不跟她鬥嘴,她就成了對著牆狂叫的傻子一樣,她索性也閉上嘴,坐的好似一尊雕塑。
扶蒼靜靜望著身周流雲肆卷,他想起臨走時,父親的話:我華胥氏素來重禮平和,即便是這邪裡邪氣的燭陰氏,也要以禮叫他們心悅誠服,何況她是公主,天帝也得禮讓三分。
是的,再怎麼說她也是個身份高貴的公主,和顏悅色,舉止高雅,她自然是擅長的,只不過到了他面前就成了張牙舞爪、傲慢刻薄。
他停了半年多沒來明性殿,一為劍道突破,二來,也有想控制局面的意圖。放縱自己的惡意雖然愉悅,卻並非他的秉性,何況龍公主對他的怨氣只怕有大半是源自她的傷,等她傷勢痊癒,他們便可如往日般形同陌路,那便再好不過。
然而他覺得自己又想多了,他就是一座山,遇到龍公主,也立馬會變成火山。
半年不見,如今方過了一會兒,他們便從言語攻擊到近身肉搏都來了一遍,扶蒼一時為了自己壓抑不住的暴躁而愕然,一時又為這龍公主滔滔不絕的惡意而惱火。
太堯騎著朝天犼緩緩靠近,因見玄乙和扶蒼都黑著臉一言不發,他便笑道:“難得出門玩一次,你們怎麼還不開心?”
玄乙兀自有些惱火:“朱宣玉陽府有什麼好玩的?”
太堯沉吟道:“除了上古九黎族蚩尤大君的指甲,聽說朱宣帝君還藏了昔年撞破天柱的共工大君的一片頭骨,那也是十分難得的。”
玄乙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看樣子跟白澤帝君呆久了,這位大師兄也沾染上了此等怪癖,專門對別人的指甲骨頭感興趣。
太堯似是看出她的念頭,失笑道:“好罷,其實還有一樣好玩的。我聽說朱宣帝君這次請了專為西王母奏樂的樂官們,太子長琴也來,說不準又要叫扶蒼來一曲劍舞,你也可以看看當年叫神女們魂牽夢縈的劍舞是何等模樣。”
玄乙暗暗撇嘴,她對這莽夫舞刀弄槍的動作毫無興趣。
坐在後面的扶蒼忍不住開口:“太堯師兄,慎言。”
太堯打趣道:“我可沒有亂說,不信去問問古庭和芷兮,當年帝女婚宴上的一曲劍舞是何等瀟灑?哦,我記得羲和神女當日擊鼓相奏,那之後她到今天還對你念念不忘。”
玄乙想起上回去羲和神殿,扶蒼被蹭了半袖子的胭脂,終於“嗤”一下笑了。
“羲和神女如此痴情,真叫人感動。”她悠然說道,“以她這般美貌直率,配扶蒼師兄正是剛好。”
太堯勉強笑道:“這……只怕不大合適……”
他倆之間氣氛好像不對勁,看樣子這個圓場打不得,他素來不愛惹麻煩,當下悄悄避遠。
兩道冷冷的視線定在她臉上,玄乙扭頭,便撞上扶蒼不那麼友善的眼神,她報以更不友善的笑容:“扶蒼師兄,真心難得,你莫要辜負。”
他一言不發朝她伸出手,玄乙急忙要躲,誰知他只抓住了她的裙襬,撩上膝蓋,將包裹傷處的白布一點點解開,低頭看了看傷處。
半年前皮開肉綻的猙獰傷口如今幾乎徹底長好,怪不得不再滲出血水,只是好得如此迅速,反而顯得怪異。
扶蒼忽然想起那天在玉鼠大君的地宮之上,少夷撥出的那口氣,還有滲透進泥鰍肚皮的金光,是青陽氏的手段麼?
掌中的腳踝在用力扭動,對面的龍公主揚起另一隻腳,打算照他臉上來一下,扶蒼朝她蠢蠢欲動的左腳瞥了一眼:“再動就把你丟下去。”
玄乙氣極反笑:“只許你摸我的腿,不許我踹你?誰準你碰我!”
扶蒼不理她,將白布重新纏好,一把放開她。
可恨的混賬,他不碰還好,一碰傷口就開始癢,玄乙板著臉隔著裙子用手指按了按,效果不大,她索性用力抓了數下,他的手就又擋在了裙子上。
“別抓。”扶蒼把她的手撥開。
玄乙微笑:“不然扶蒼師兄要把我丟下去?”
他懶得和她做口舌之爭,好似一堵沉默的牆,把她想要抓癢的動作全部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