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首輔對這間屋子起了疑,翠蓉立馬上前辯解道:“稟大人,此間房乃是鍾粹宮的宮婢們沐浴之用,故而才遮了薯莨綢。”謝正卿看也未看腳下的宮女一眼,只專注審視著那浴桶,既而吩咐道:“掌燈。”宋吉趕快著人安排,隨著新抬進來的四盞大燭塔燃亮後,昏暗的房間變得燈火通明。謝正卿伸手在那木湧邊兒的一處摸了下,見手上帶下來的果真是血!還是未乾的鮮血。只見他眉心緊蹙了下,原本孤清的雙眸裡頓時有火光躥動,泛著灼灼的光華,另一隻拳頭則緊緊攥起!她們竟將她關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還對她用了水刑……而這一切,居然是發生在紫禁城!他眼皮子底下!“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之前關在這兒的人,被你們弄去哪了?”問完,謝正卿才緩緩垂下眼眸,睥睨著跪在地上不斷狡辯的翠蓉。而翠蓉似是還不懂這位大人的行事風格,仍在抵死否認,甚至還輕描淡寫的笑了一聲:“噢,大人是看那浴桶上的血心生疑竇吶?大人要找的人真的未曾來過我們鍾粹宮,那血只是奴婢早上為怡嬪娘娘梳頭時,不小心被金簪劃破了臉頰……”“啊——”不待翠蓉將話說完,就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拽著髮髻,以蠻力拎起後按進了那隻盛滿水的浴桶裡!翠蓉的身子和雙手拼命掙扎!可在那憤悱至極的蠻力下,顯得是如此微不足道。一旁的怡嬪看著眼前這幕,不禁嚇的連連倒退了兩三步!她雙眼驚恐的圓瞪著,眼睜睜看著那水桶外的半邊身子做垂死掙扎……她不想失去翠蓉這個心腹,可她此時的嘴卻似被封住了般,張不開口為她說項。直到翠蓉的身子再也不動彈了,怡嬪才好似鬆了口氣兒般的滑落兩行淚。在這世上,比得知一個噩耗更讓人難以承受的是,親眼目睹別人嚥氣前的無謂抵抗。那是一種你無力伸手,卻又不斷良心譴責的煎熬。翠蓉被無情的扔在地上。錦衣衛們自是見慣了這類場面,可鍾粹宮的那些小太監小宮女們卻是嚇的臉青唇白,渾身哆嗦!就在他們紛紛擔心下一個會否輪到自己時,卻見謝首輔徑直走到怡嬪娘娘身邊,冷眼睨著她:“我也給你一次機會,關在這兒的人被弄去哪了?”怡嬪的頭顫擺了幾下,眼神張惶畏怯的望著謝正卿,哆哆嗦嗦道:“我……我肚裡懷著龍嗣呢……”只是這個保全符,眼下似乎也起不了多點兒作用,謝正卿只道一句:“看來你也不打算說。”便抬手扯上怡嬪的雲鬢,拎著就往浴桶那兒去!“在柴房!外膳房的舊柴房!”怡嬪雙手死死扒著桶沿兒,高聲喊道。彷彿怕聲量稍小點兒謝首輔一個沒聽清,自己便要和翠蓉結伴兒去見閻王了。謝正卿猛的一下將怡嬪丟棄在地上,轉身就出了門,匆匆往外膳房去。見所有錦衣衛都跟了出去,宮女太監們才敢來扶怡嬪,紛紛關切道:“娘娘,您沒事吧?”“奴婢這就去給娘娘請太醫來。”怡嬪則緊緊攥著她們的手,目光落在翠蓉的身上,“快……快去看看還有氣兒沒!”太監過去探了探鼻息,轉身搖搖頭。怡嬪再一次蹲在地上。許久後,才吩咐道:“通知內務府的人來,將她好生葬了吧。”***外膳房後院兒的一處廢棄柴房前,錦衣衛指揮僉事季長生正提刀欲將門砍斷,卻突聞一聲斥責:“只砍鎖!”季長生臉上訕了訕應了聲,心道確實是自己太粗魯了些,首輔大人這是怕碎木塊兒傷了裡面的人。接著便是一聲金屬激烈碰撞所發出的刺耳聲音,那門上的鎖鏈迎刃斷了。將門推開後,季長生邁腳便要進去探查,卻突然被身後的岑指揮使一把扯住胳膊。岑彥衝季長生使了個眼色,季長生這才識相的退居一邊兒,讓大人先進。……一片黑暗中,影影綽綽的,蘇妁好似感到有人在朝自己靠近。若是往常, 自然是由做下屬的先上前探明無危機後,才會再讓謝首輔進去。但這次關在裡面的是蘇姑娘, 他自是不想旁人看到她的狼狽相,特別還是在經歷過水刑之後。蘇妁被黑布蒙著眼睛, 口中也被塞了東西, 手腳還都綁著。她看不見, 摸不著, 也不能問,只能任由那不知是危險還是救贖接近。接著,她口中的東西被人取下,她終是能暢快的喘息一口。她想問是誰, 奈何口中太乾,沙啞的竟發不出像樣的聲音。接著她感覺自己手腳上的繩索被人小心解開, 她急著自己去揭矇眼的黑布,可剛揭下黑布,眼又被一隻大手遮上了……慢慢適應那指縫兒間透過的細微光束後, 她才明白,這會兒日頭正盛, 這是怕她在黑暗中沉寂太久,眼睛被灼傷。能這樣做的,她知道是誰了。“別怕, 我在。”果然,那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先前好一陣兒都不知道哭了,他這一開口, 她竟又哭了出來。“別睜眼,我帶你回去。”謝正卿將蘇妁往懷裡一攬,將她的臉朝向自己胸膛,大步往外走去。過了一會兒,蘇妁知道他們是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