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學校,”威克費爾德先生沉吟道,“你的侄孫不能寄宿。”
“但他可以寄宿在別處吧,我想?”姨奶奶建議道。
威克費爾德先生認為可行。討論了一會後,他建議姨奶奶和他一起去學校,好親自對其進行考察和評判;然後,又為了同一目的,她跟他去他認為可為我提供寄宿處的兩、三家。姨奶奶對這些建議極為贊同。我們三人正要一起動身時,他又站住說道:
“我們這兒的小朋友也許有某種反對這些做法的動機。我想,我們還是把他留在這裡好了。”
姨奶奶好像想和他爭論;但我為能把事情辦得順利,便說只要他們喜歡,我寧願留下來。於是,我轉回到威克費爾德先生的事務所,又坐到我先前坐的椅子上,等他們回來。
這張椅子恰好對著一條窄窄的走道,走道的末端是個圓形房間,尤來亞·希普灰白的臉就是從這屋裡的窗向外望時被我看到的。把馬牽到附近的馬房後,尤來亞就在這房間裡的書桌邊工作了。書桌上有一個掛檔案的銅架子,他正在抄的檔案就掛在上面。我那時想,雖說他的臉朝我,可隔著在我們之間的那個銅架子,他看不見我。但再仔細朝那兒一看,我就很不自在了,因為我發現他那無法入睡的眼像兩顆紅紅的太陽不時從檔案下瞟過來,每次瞟過來都幾乎要盯著我看上一分鐘。他看我的同時,手中筆還依然那樣敏捷地寫著,或裝出在寫的樣子。有幾次,我想方設法要躲開這兩顆紅紅的太陽——比方站到椅子上看對面牆上的地圖,或認真辨讀肯特的一種報上的文章——可我總被它們吸引過去;無論什麼時候我朝那兩顆紅紅的太陽看,都一定會發現它們不是在冉冉上升就是在徐徐下落。
後來,去了好久的姨奶奶和威克費爾德先生回來了,這才使我安下心來。他們並不像我所希望的那樣成功,因為儘管學校的確很好,而為我所建議的那些住宿處卻是姨奶奶不贊成的。
“太不幸了,”姨奶奶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特洛。”
“·固·然不巧不幸,”威克費爾德先生說道,“不過我能告訴你可以怎麼辦,特洛伍德小姐。”
“怎麼辦?”姨奶奶問道。
“把你的侄孫暫且留在這裡。他是個安靜的傢伙。他決不會打擾我的。這是求學的最好地方。安靜得像修道院,也幾乎像修道院一樣寬敞。把他留在這裡吧。”
姨奶奶對這意見顯然很喜歡,但她覺得太過意不去了,我也有同感。
“就這樣辦,特洛伍德小姐,”威克費爾德先生說道,“這是解決困難的辦法。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你知道的。萬一進行得不順利,或引起我們彼此不便,他也很容易向後轉。同時,這還能讓有時間來為他找更合適的地方。你還是決定下來把他暫時留在這裡為好。”
“我非常感激你,”姨奶奶說道,“他也如此,我知道的;
但是——”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威克費爾德先生叫道,“你不用為領了情而不安,特洛伍德小姐。如果你願意,你可以付他的食宿費。我們也不用費心講價,你隨便給就行了。”
“雖然這也不會把真誠的恩惠減少半分,”姨奶奶說,“但基於這種默契上,我非常高興把他留下。”
“那就見見我的小管家吧。”威克費爾德先生說。
於是,我們沿一道奇妙的古老樓梯而上,那樓梯的欄杆是那麼寬,我們簡直可以一樣從容地從那上面走上去。我們來到一間幽暗而古老的起居室,室內有三或四個古色古香的窗子,那都是我在街上就看到過的。屋裡還有很老的橡木椅子,好像和光亮亮的橡木地板和天花板上的橫樑都是用同樣的樹製成。這房間陳設得很漂亮,有架鋼琴,有些紅紅綠綠的鮮豔擺設,還有些花。那房間裡似乎盡是些古老的角落,每一個角落裡總會有一個特別的小桌或小櫥,或書架,或坐具,或這種,或那種,總叫我以為這是這間房裡最好的角落了,但及至看到下一個時,又發現就算不比前一個更好,也是一樣好。每件東西都散發著和這幢屋子外觀上所具有的同一種適意和清潔的氣息。
威克費爾德先生叩叩鑲板牆壁一個角落上的門,很快走出一個和我年齡大約一樣的女孩,這女孩吻了他。從這女孩臉上,我立刻看出在樓下看著我的那幅畫中那女人平靜甜美的表情。照我想來,就好像那畫像已成為大人了,她本人還是個孩子,她的臉明亮快樂,卻有一種寧靜,這寧靜我從未忘記過也永遠不會忘記,這寧靜籠罩在她身上,那是種安定、善良、詳和的神態。